第106章 云与鸟3

　　迁徙的鸟群终于抵达月影山上空。成千上万只候鸟组成金色的洪流，鸣叫声响彻云霄。他们在空中盘旋，呼唤着迟归的同伴。

　　小啾啾站在古树最高处，仰望着熟悉的族群。他能认出领队的族长，还有儿时的玩伴。他们拍打着翅膀，发出催促的鸣叫。

　　\"该走了！\"一只年轻的候鸟飞近他，\"再晚就要错过顺风了！\"

　　小啾啾下意识地展开翅膀，金色的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的身体记得每一个飞行动作，记得迁徙路上的每一道气流。这是刻在血脉里的本能。

　　可他回头，看见站在云榻旁。银发少年安静地望着他，没有挽留，只是轻轻攥紧了衣袖。那个细微的动作，让小啾啾的心猛地一疼。

　　族群的呼唤越来越急。小啾啾突然展翅高飞，却不是向南，而是绕着月影山盘旋。他飞过常去的后山花海，飞过他们一起看星星的悬崖，飞过那片被他恶作剧吹散的云朵曾经飘荡的地方。

　　最后，他落在古树上，开始疯狂地衔来枝条。

　　\"你在做什么？\"终于忍不住走近。

　　小啾啾不答，只是更卖力地工作着。他用最柔软的柳枝做框架，找来苔藓填补缝隙，甚至忍痛拔下几根最漂亮的金色羽毛，仔细地装饰在巢穴外围。

　　当最后一个枝条安置妥当，他转身面对，脸上绽开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

　　\"我想好了！以后这里就是我的中转站啦！\"他的眼睛亮得惊人，\"我还是要去看世界的，但无论飞多远，这里都有个地方能让我安心降落，有只兔子在等我回来！\"

　　怔怔地看着那个筑在他云榻旁的小巢。巢穴不算精致，却处处透着用心，金色的羽毛在月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他感觉心里某个一直空着的地方，突然被填得满满的。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雪白的耳尖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悄悄染上绯红。

　　小啾啾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试了试新巢。他窝在柔软的金羽和苔藓里，正好能看见的云榻。这个位置太好了，一抬眼就能看见想见的人。

　　天空中，候鸟群还在盘旋。族长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叫，那是最后的道别。

　　小啾啾从巢中探出头，用力挥了挥手。

　　鸟群终于向南飞去，金色的洪流渐渐消失在天际。月影山重归寂静，但这一次，寂静里住进了一个温暖的约定。

　　小啾啾转头看向，发现对方也在看他。四目相对，两个少年不约而同地笑了。

　　从今往后，漂泊的候鸟有了归处，孤独的云朵等来了它的鸟。

　　第一片雪花落在月影山时，小啾啾正在给新筑的鸟巢加铺一层软羽。他抬头看见站在云榻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那晶莹的六角形在他掌心久久不化。

　　\"原来雪长这样。\"小啾啾飞到他肩头，好奇地凑近看，\"南方从不下雪。\"

　　轻轻吹口气，雪花便轻盈地飞起，落在小啾啾的鼻尖。小啾啾被冰得打了个喷嚏，抖落一身金羽。

　　这是小啾啾在月影山度过的第一个冬天。当暴风雪封山时，用厚厚的云气织成一个温暖的茧，将整棵古树笼罩其中。小啾啾窝在里面，听着外面风雪呼啸，却只觉得安心。

　　\"这个时候，族人应该在热带雨林里避寒。\"小啾啾靠在身边，手里把玩着一缕云气，\"那里现在一定很热闹。\"

　　安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梳理着小啾啾有些凌乱的金发。这是小啾啾离开族群后的第一个迁徙季，他知道小鸟心里还有牵挂。

　　然而当春天来临，冰雪消融，小啾啾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忙着在向阳的山坡上播种——那是他从南方带来的花种，五颜六色地撒了一地。

　　\"等夏天你怕热的时候，这里就会开满花了。\"小啾啾得意地说，\"到时候你可以来这里乘凉。\"

　　看着那些陌生的种子，轻轻点头。他习惯了月影山终年不变的雪色，忽然很期待这里开出异域的花朵。

　　夏天来得很快。当烈日炙烤山巅时，小啾啾种的花果然都开了。他拉着坐在花荫下，给他讲海边的凉风。

　　\"海风是咸的，\"小啾啾边说边用手比划，\"吹在脸上湿湿的，能带走所有暑气。\"

　　闭上眼睛，仿佛真的感受到了那阵带着咸味的风。小啾啾的叙述总是这样生动，让他这个从未离开月影山的人，也能看见远方的风景。

　　最让人惊喜的是秋天。小啾啾短暂地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时衔着各种奇异的果实：有晶莹剔透的浆果，有散发着蜜香的异果，还有会发光的夜明果。

　　\"这是沙漠绿洲的枣，这是雨林的芒果，这是雪山脚下的蓝莓...\"小啾啾如数家珍地把果实堆在面前，\"都给你尝尝。\"

　　小心地咬了一口金黄的芒果，甜美的汁液让他微微睁大眼睛。小啾啾看着他难得的表情变化，笑得前仰后合。

　　当迁徙的鸟群再次经过月影山时，小啾啾正忙着收集过冬的物资。他飞上云端与族人短暂相聚，又很快回到古树上。

　　\"不跟我们一起走吗？\"年轻的候鸟问他。

　　小啾啾回头看了看正在编织云毯的，笑着摇头：\"现在这里就是我的南方。\"

　　从此，月影山有了四季。春天是小啾啾带回的花种，夏天是他描述的海风，秋天是他衔来的果实，冬天是他依偎在云茧里的温暖。

　　而小啾啾的旅程，终于有了明确的出发与归期。每一次短暂的远行，都是为了带回新的故事与礼物；而每一次归来，都是为了那个在云榻边等待的身影。

　　归期的终点，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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