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别扭巫师的饲养手册（巫正）

　　塔顶的房间终年弥漫着陈旧羊皮纸、干枯药草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魔力的尘埃气息。光线吝啬地从一扇窄小的窗户挤进来，勉强照亮空中漂浮旋转的几颗微小光球，以及地面上由闪烁银粉勾勒出的复杂法阵。

　　塞拉斯站在法阵中心，黑袍的下摆无风自动。他苍白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快速划出最后一个符文，低沉拗口的咒语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法阵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随即迅速黯淡下去。光芒褪去的中心，出现了一个看起来沉重古朴、锁扣严密的金属箱子。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紧抿的薄唇略微放松。为了这个从遥远黑市换来的、据说记载着失落魔典线索的秘匣，他付出了三瓶用月光花和夜啼兽眼泪熬制的珍贵魔药，代价不菲。

　　然而，就在他准备上前检查秘匣时，法阵残余的光芒如同坏掉的灯盏般又急促闪烁了几下。空气中响起细微的、如同布帛撕裂般的噼啪声。塞拉斯皱起眉，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就在秘匣旁边，空间突兀地扭曲了一下，一个身影“噗”地一声掉了出来，重重落在铺着厚厚灰尘的地板上。

　　“咳！咳咳！” 那身影发出一连串被灰尘呛到的、稚嫩的咳嗽声。

　　塞拉斯僵在原地，瞳孔微微收缩。

　　那不是什么附加的魔法物品，也不是什么召唤失误的魔宠。

　　那是一个孩子。

　　一个看起来大约十岁出头的小男孩，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甚至有些破旧的衣裳，棕色的头发乱糟糟的，此刻正揉着被摔疼的屁股，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

　　一双清澈的、带着明显好奇和懵懂的眼睛，对上了塞拉斯写满错愕与不悦的深色眼眸。

　　“这里……是哪里？” 男孩的声音带着刚醒般的沙哑，但更多的是好奇，而非恐惧。他一点儿也不怕生似的，睁大眼睛打量着这个堆满书籍、仪器、闪烁着奇怪光芒水晶的古怪房间，最后目光定格在黑袍翻飞、脸色阴沉的塞拉斯身上。“你是谁？那个会发光圈圈的魔术师吗？”

　　塞拉斯的额角突突地跳。魔术师？他可是高阶巫师！还有，这个人类幼崽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

　　“闭嘴。” 塞拉斯的声音像是浸透了寒冰，带着显而易见的嫌恶和烦躁，“你是谁？怎么会被传送进我的法阵？”他几乎立刻断定，是那个黑市商人搞的鬼！要么是支付了额外“赠品”，要么就是处理空间坐标时出了致命的纰漏！那个该死的、不负责任的蠢货！

　　男孩被他凶恶的语气吓得缩了一下脖子，但仅仅只是一下。他爬起来站好，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老实回答：“我叫莱恩。我不知道……我记得我在一个摇摇晃晃的箱子里，很黑，然后好像掉进了亮光里，就到这里了。”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甚至有点天真，“你是来救我的吗？”

　　“救你？”塞拉斯几乎要气笑了，他黑袍一甩，指向楼梯口的方向，毫不客气地驱逐，“立刻，从我眼前消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莱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那盘旋向下、深不见底的黑暗楼梯，又回头看了看塞拉斯，小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是……我不知道这是哪里。而且，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那与我无关。”塞拉斯语气冰冷，试图用目光将这个不速之客钉穿，“我不是收容所。滚出去。”

　　莱恩眨了眨眼，似乎完全没感受到塞拉斯散发出的“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压。他的注意力忽然被塞拉斯身边一颗自动漂浮旋转、散发着柔和蓝光的水晶球吸引了。“哇！它会自己飞！”他说着，竟然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摸。

　　“别碰！”塞拉斯低吼一声，猛地一挥袖袍，一股柔和但不容抗拒的力量将莱恩推得后退了几步，远离了他的工作台。那上面随便一样东西失控，都可能把这小子和他的塔一起炸上天。

　　莱恩被推得一个趔趄，站稳后倒是没哭也没闹，只是有些困惑地看着塞拉斯，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那个亮亮的球不能摸吗？”

　　塞拉斯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头痛。跟一个小鬼头根本讲不通道理！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本就有些凌乱的黑发，试图感知了一下残留的法术痕迹。果然，一次性的单向随机传送，坐标混乱，根本没法原路送回去。而且，法阵能量似乎和这孩子产生了某种极其微弱但无法忽视的联结，像是某种粗劣的契约烙印，强行剥离可能会伤及双方——尤其是这个脆弱的小人类。

　　这意味着，短期内，他甩不掉这个麻烦了。

　　塞拉斯脸色铁青，看着那个叫莱恩的小男孩又开始好奇地打量书架上一本会自动翻页的书，嘴里还发出惊叹的啧啧声。

　　阴暗的高塔，孤僻的巫师，计划中宁静（虽然可能伴随爆炸）的研究之夜……全被这个意外的、吵吵嚷嚷的“赠品”打碎了。

　　他阴郁地意识到，他那令人厌烦的独居生活，恐怕要被迫按下暂停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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