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偏执3

　　连绵的雨，无声无息地笼罩着一切。高大的树木枝叶交织，形成浓密的绿幕，却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湿气。水滴从叶片尖端不断滑落，敲打在积水的洼地和光滑的苔藓石上，发出细碎而持续的声响。整个世界仿佛被浸泡在一片灰绿色的静谧里，空气又湿又重，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疯帽正蹲在一丛巨大的、发着幽蓝微光的蘑菇旁，小心地试图将手凑近蘑菇中心最亮的那一点光芒。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孩子气的专注，宽大的帽檐积了些许雨水，偶尔汇成一小股，滴落在他深色的斗篷上，洇开更深的水痕。

　　就在这时，一阵并不算轻的踩水声打破了附近的宁静。

　　疯帽动作一顿，没有立刻回头，但蹲姿似乎有瞬间的僵硬。

　　失孤从一片垂落的浓密藤蔓后走出，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头。他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人，尤其是在这僻静的角落。他的目光掠过那丛发光的蘑菇，然后落在蹲着的那个显眼的背影上，脚步下意识地停住。

　　空气仿佛凝滞了，只剩下雨滴敲打万物的声音。

　　疯帽慢慢站起身，转过来。帽檐下的眼睛看向失孤，看不清具体情绪，但脸上惯常的那点似笑非笑消失了。雨水顺着他帽子的边缘滑落，划过脸颊。

　　失孤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硬，雨水让他看起来更添了几分疏离。他抿着唇，视线在疯帽和那蘑菇之间扫了一个来回，似乎权衡了一下，最终决定无视对方，径直走向蘑菇的另一侧——那里似乎有几点零星的烛火。

　　他刻意绕开了疯帽刚才蹲守的位置，保持着最远的距离。

　　疯帽看着他靠近，没有动，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做出什么古怪的举动或说出跳跃的话语。他只是看着，雨水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湿漉漉的静谧里。

　　失孤快速收集了那几点烛火，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想多待一秒的急促。完成之后，他立刻转身，准备离开这片令人不适的相遇。

　　“……雨大了。”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不高，甚至有些含糊，几乎被雨声掩盖。是疯帽。他的声音失去了平日里的轻佻，显得有些平淡，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滞涩。

　　失孤的脚步顿住了。他没有回头，背影在雨中显得格外挺拔，也格外僵硬。

　　疯帽说完这句，也没有再开口。他似乎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并不期待回应。

　　沉默再次降临，比之前的更加古怪。湿漉漉的地面上，两人的影子被模糊的水光搅乱，短暂地交叠了一瞬，又很快分开。

　　最终，失孤什么也没说。他像是没听到那句话，重新迈开脚步，更快地消失在层层叠叠的雨幕和浓绿之后，留下清晰的水痕。

　　疯帽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低下头，重新看向那朵发光的蘑菇。他伸出手指，碰了碰被雨水洗刷得格外干净的菌盖，冰凉湿润的触感传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气息融入雨声中，微不可闻。

　　然后，他压低帽檐，也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慢慢走去，身影逐渐被氤氲的水汽吞没。

　　只有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冲刷着一切痕迹，试图将短暂的相遇和那句突兀的提醒都洗刷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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