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赵晋岳试探

　　七月，北江省城的日头像烧红的铁，把省委大院的柏油路烤得发软。

　　三号专车从西门滑出，黑色奥迪A6L挂着“北A00003”的牌照，车窗贴着深色膜，像一截移动的影子。

　　林万骁坐在副驾后一排，衬衣领口被汗液浸出一圈淡盐，手里却稳稳攥着一份刚打印的高尔夫球会邀请卡。

　　卡片烫金，落款“北江银行董事长赵晋岳”，字体遒劲，像用金丝勒出来的。

　　他抬腕看表，下午四点整，离球场还有四十分钟。

　　顾沉舟坐在右侧，闭目养神，指尖在膝上轻敲，节奏像秒针。

　　“老赵请你打球？”

　　声音不高，却带着三分笑。

　　林万骁把卡片递过去：“说是叙旧，顺便谈‘人才战略’。”

　　顾沉舟睁开眼，目光在烫金落款上停了一秒，又合上：“叙旧可以，战略让他自己玩。”

　　一句话，把刀口递给了林万骁。

　　北江国际高尔夫俱乐部建在城郊湿地，十八洞环湖，草皮绿得发腻。

　　赵晋岳站在会所门口，藏青poLo衫，米色长裤，银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转着一支碳素球杆，像握着一根权杖。

　　见三号专车停稳，他快步迎上，笑容堆叠：“顾书记大驾，蓬荜生辉。”

　　顾沉舟抬手，掌心向下轻轻一压：“我颈椎不好，今天只看不打，让小林陪你。”

　　赵晋岳目光一转，落在林万骁脸上，笑意更深：“小林秘书，年少有为，早该让你出来透透气。”

　　林万骁微微躬身，声音不高不低：“董事长抬爱。”

　　第五洞，发球台。

　　赵晋岳挥杆，球划出一道白弧，落点精准。

　　他侧头，声音像闲聊：“小林，在省委干一年，工资加补贴不到十万吧？”

　　林万骁把球放上tee，挥杆，球飞得又高又飘，落在长草区。

　　他收杆，声音平稳：“够用。”

　　赵晋岳笑了，球杆搭在肩头：“北江银行缺个战略研究部主任，年薪三十万，配车配房，干五年，副行级待遇。”

　　一句话，像一块金砖扔在脚边。

　　林万骁把球杆递给球童，擦了擦手：“董事长高看，我资历浅，怕误了大事。”

　　赵晋岳眯眼，笑意不达眼底：“年轻人，别太急，慢慢来。”

　　同样的字句，电梯里说过一次，如今再说，当然，这是赵行长的口头禅，他就爱这一句。

　　第九洞，果岭。

　　赵晋岳推杆，球滚进洞，他直起身，声音压低：“山河路桥那二十亿专项债，卡在银监会，我一句话，能放行。”

　　林万骁擦杆，声音不高：“专项债是省里项目，银行只是通道。”

　　赵晋岳轻笑，球杆在掌心转了一圈：“通道也有收费站，我可以不收，也可以收双倍。”

　　林万骁抬眼，目光像刀锋划过冰面：“董事长，收费站设在哪儿，得看路政批文。”

　　一句话，把球踢了回去。

　　赵晋岳笑意更深，却没再说话，只把球杆递给球童，转身走向下一洞。

　　会所二楼，落地窗外湖光潋滟。

　　赵晋岳亲手泡了一壶普洱，茶水注入骨瓷杯，声音清脆。

　　“小林，省里马上换届，顾书记是三号，往前一步是龙门，往后一步是悬崖。

　　你站哪边？”

　　林万骁端起茶杯，指腹在杯沿轻轻一划：“我站书记，书记站哪边，我站哪边。”

　　赵晋岳低笑，声音像钝刀割肉：“要是书记站不稳呢？”

　　林万骁抬眼，目光平静：“那我就扶稳。”

　　一句话，像钉子钉进木板，带着金石音。

　　第十八洞，收官。

　　赵晋岳摘下白手套，递过一张烫金名片：“战略研究部主任，随时等你。”

　　林万骁接过，指尖在“三十万元”四个字上轻轻一弹，像弹掉一粒灰尘。

　　他双手把名片递回去，声音不高不低：“董事长厚爱，我心领了。

　　省委的舞台够大，暂时舍不得挪窝。”

　　赵晋岳笑意微敛，眼底掠过一丝寒意：“年轻人，有野心是好事，别把野心当饭吃。”

　　林万骁微微躬身：“野心配刀，饭配碗，我分得清。”

　　一句话，把刀口亮了出来。

　　傍晚七点，三号专车驶出球场。

　　夕阳像烧红的铁，把车窗镀上一层血色。

　　顾沉舟坐在后排，手里转着那支碳素球杆，声音低缓：“老赵怎么说？”

　　林万骁答得简单：“三十万年薪，我拒了。”

　　顾沉舟笑了，笑意不达眼底：“拒得好，三十万买不动你，他还会加价。”

　　林万骁看向窗外，目光像刀锋划过暮色：“加价也买不动。”

　　顾沉舟把碳素球杆递给他：“留着，当纪念。”

　　林万骁接过，指尖在杆身上轻轻一弹，声音清脆，像刀锋回鞘。

　　夜里十点，省委宿舍楼。

　　林万骁站在窗前，看远处灯火一盏盏熄灭。

　　他想起赵晋岳那句“年轻人，别把野心当饭吃”，嘴角勾起一点极冷的弧度。

　　野心？

　　他要的不止是饭，他要的是整座厨房。

　　雪无声，风未起，刀已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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