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不上武道馆也有资格叫歌手？

　　“这样啊……”沉默两秒，店长最终吐出了这么两个字。

　　“既然您是贵宽的父亲，那我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他微微躬身。

　　虽然现在已经快到饭点了，但演歌天王森进一亲自上门找儿子谈心，他又怎么可能横加阻拦。

　　“真是麻烦您了。”森进一微微颔首。

　　他的声音听起来略略的沙哑，似乎有些中气不足，实际上却非常稳当，就如同他整个人的气质。

　　这句话说完他便不再说话，微微侧身一步让出道路来，让店长离开。

　　但店长却似乎没有要急着立刻离开的意思，只是立在原地，慢条斯理地开口：

　　“冒昧地问一句话，进一先生您，对华夏国的文化，可曾有过一些了解呢？”

　　突然听到店长的问题，森进一怔了怔，似乎是从尘封多年的记忆之中翻出了些许回忆，脸上露出追忆的神情。

　　“还算是知道一点吧。”

　　“华夏那边有一句古话，大概意思是橘子生长在名为‘淮’的河流的南边就会生长成橘子，但生长在北边就会变成酸涩的枳。”

　　森进一微微点头：“略有耳闻，所以您想要表达的意思是？”

　　店长的语气里依旧保持着谦恭的态度，微微侧头看着开放式厨房中一言不发的taka，微微一笑：

　　“有的时候，孩子的表现不符合父母的预期，或许并不完全是他的问题。”

　　“环境，也是很重要的影响因素，不适宜的环境，可能会对孩子的成长产生反效果。”

　　“至少在这里的这段日子，森田是个很好的孩子。”

　　“听话，能干，从不给别人添麻烦，而且做的咖喱饭比我做的还好吃。”

　　森进一并没有因为店长的絮絮叨叨而感到心烦，很耐心地听完之后，才缓缓点头：“受教了。”

　　“不敢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两位叙旧了。”店长轻笑，终于离开了快餐店的店面，缓缓下了楼。

　　房间里只剩下森进一和森田贵宽这对父子。

　　难熬的沉默。

　　taka低着头，尽全力躲避着森进一的视线，但还是时不时忍不住偶尔朝着森进一的方向偷偷摸摸瞟一眼。

　　这还是他和自家老爹，在那场离家出走后的第一次见面。

　　一年多过去，老头子似乎比以前又老了不少，白头发也多了两根，但还是那股子让人窒息的气场。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尴尬。

　　这时，倒是森进一先开了口，轻描淡写：“那位店长先生说，你咖喱饭做得不错？”

　　“还可以吧，应该吃了不会让人想要吐出来。”taka闷闷地回答道。

　　“我能点一份吗？”

　　这句话终于是让taka忍不住抬起了头，朝着森进一的方向看去。

　　却只看到后者已经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下，仿佛真是个来吃饭的食客。

　　这还是他那个大男子主义深重，喜欢包办一切的老古板老爹吗？居然不是居高临下的命令或者劈头盖脸的怒骂，还有闲心吃饭？

　　虽然一肚子的疑问，但taka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始备料。

　　森进一安静地看着自己的长子在厨房里忙来忙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请慢用。”上菜的时候，出于这段时间养成的职业素养，taka下意识地说了一句，然后才反应过来，连忙逃难般回到了厨房。

　　森进一倒也没什么反应，只是拿起勺子和筷子，竟然真的开始慢条斯理地品尝起手上这份咖喱饭来。

　　taka在一旁微微皱眉地看，不知道老头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嗯，很好吃，看来店长先生所言非虚。”尝了几口，森进一微微点头。

　　taka此时的感觉颇有些奇妙。

　　作为长子，森进一对他的要求向来是最为严格，似乎自从他懂事起，就没有听到过森进一的夸奖和赞赏了。

　　没想到今天，却是因为一份咖喱饭而得到了，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觉得讽刺。

　　怕不是后面还跟着什么大的。

　　果然，森进一的下一句话就让taka顿时觉得味道回来了：“只是，你离开家这一年多，又放弃了学业，就只为了做这一碗咖喱饭吗？”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真当森进一用他那看似沙哑的嗓音，带点轻蔑地开口的时候，taka依旧感觉有一股热血上脑。

　　离家出走前，无数次都是这样，森进一只用一两句话，就能够瞬间让家里原本勉强还算和睦的氛围走向崩溃。

　　过高的成就和昭和的遗风塑造了森进一过度独断专行和大男子主义的性格。

　　不过见得多了，taka多少还是有些免疫力在的，也不针锋相对，只是闷闷地嘀咕了一句：“我有在玩音乐的。”

　　“哦？真的有吗？”谁知森进一半点都没有要买账的意思

　　“我从没有在oricon上看到有名为森内贵宽的独立歌手或乐队主唱的cd登顶，也没有听说过有叫做森内贵宽的人在武道馆开唱。”

　　听到这，taka实在忍不住吐槽道：“才一年，哪有那么容易上武道馆的好吧！”

　　森进一不为所动：“连武道馆那种小场地都上不去，你根本没资格自称为一个歌手。”

　　“哪怕不拿我自己举例，你的母亲昌子在你这个年纪，别说武道馆了，红白歌会都连续登上三届了。”

　　taka哑口无言。

　　他的母亲森昌子，是霓虹“爱抖露”这一职业工种的起源“花间三重奏”的成员之一，歌坛神话美空云雀的亲传弟子。

　　十三岁出道，十五岁登上红白歌会，之后连续红白十三年的传说。

　　这怎么比？

　　有些大话，从路人嘴里说出来会显得很可笑，但是从森进一这种真正的天王嘴里说出来，就只能够让人沉默。

　　原本在结束那场录制之后，taka比起之前是稍微多了一点点底气的。

　　《欠落》各方面都非常出色，是taka迄今为止最拿得出手的音乐作品，目前在互联网上的关注度也很不错，可以说是一个好的开始。

　　但现在被森进一这么一激，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一件事：

　　那点成就，在他的父母眼里，连个芝麻都没资格算。

　　天王天后，可不会因为他种出了三瓜俩枣，就对他高看一眼。

　　离家一年多，本来已经稍微摆脱了一点点的阴影，在这一刻十倍百倍地缠上他的身体，让他在手足无措之中，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看到taka不说话了，森进一慢条斯理地开口：“贵宽，当初杰尼斯让你退出组合的时候，说得是让你读完高中再回去。”

　　“但你说你不想要过杰尼斯那样的生活，想要追求自己的音乐，所以选择了在考上高中后离家出走。”

　　“但一年多过去，你好像并没有交出一份合格的答卷。”

　　平淡的话语在taka耳中仿佛有千斤之重，让他喘不过气来。

　　“事实证明，外面所谓自由的环境，似乎并不能够让你的音乐变得更好，只会让你愈发的懈怠。”森进一稍微抿了一口茶，语气古井无波。

　　“所以，我认为你是时候考虑回来的事宜了，改回森内的姓氏，回到家里，继续曾经的生活。”最后通牒，在这一刻下达。

　　taka的手掌悄无声息地攥紧。

　　他承认，森进一说得确实很有道理。

　　当初他怀着一腔热血离开家后，才发现，他所期待的，自由独立的世界，跟他的想象似乎区别很大。

　　第一个月的房租就被无良房东收了足足十五万，很快把他在杰尼斯期间的积蓄花了个七七八八，这才辗转来到Gudene打工。

　　音乐上也完全不顺利，杰尼斯的封杀令仿佛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无时无刻不悬在taka头上，

　　而哪怕它还没有落下来，没认清自己的方向，缺乏良好的环境，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伙伴……

　　那些在作为“森进一之子”和“杰尼斯音乐新星”的日子里根本不用去关心的麻烦，此时每一个都仿佛能够瞬间压垮他。

　　于是在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除了勉强组建起了名为chivalry of music的芭乐乐队，刚刚开过一场live以外，taka没有任何音乐上的成就可言。

　　其实在这一年多的日子里，他也会反复地问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在那时候，原本最抗拒的认错回家，仿佛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情了。

　　可是，可是……

　　taka下意识地将手伸入裤兜，握紧了其中的手机。

　　其中的某个文件夹里，正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音频文件。

　　《欠落オートメーション》。

　　顿时，那几天的记忆又开始在他的脑海中自动播放。

　　老头子啊……要是你早来几天，可能我就真的老老实实地跟着你回去了。

　　但现在……我已经看到了希望了啊，又怎么还能够接受，杰尼斯那种死气沉沉的氛围呢？

　　他沉默不语，只是抬起头和森进一正面对视，那双眼睛里此时带着某种别样的情绪，与决不放弃的坚持。

　　我已经感受到了，什么样的环境和氛围才是我所真正想要追求的，只不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获得。

　　但无论如何，我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妥协。

　　眼见taka在动摇了一瞬间之后，突然又恢复了坚持，森进一眉头微皱，决定再上一记猛药。

　　“最近我从我一个老朋友那里得到一个有趣的消息。”

　　taka下意识地问：“什么？”

　　“一个国内顶尖的大企业的继承人，因为和家里的矛盾，和你一样也选择了离家出走。”

　　“说起来，那丫头也是像你一样，想要做自己的音乐来证明自己，她的家族还悄悄给予了诸多助力。”

　　“但最终还是在上周左右，被现实打击得老老实实跟家里认错回到了家族。”

　　讲到这里，森进一还有些感慨，怎么这些孩子叛逆的方式都这么像？

　　“你的情况你自己清楚，比那位大小姐要艰难何止十倍百倍，与其死犟下去吃苦，不如……你在笑什么？”

　　他正准备借着这桩奇闻，警醒警醒自己不成器的长子，却突然发现后者的脸色突然变得很奇怪，甚至……像是在憋笑？

　　第一次，森进一感觉到有些不知所措。

　　“老头子，你知道那位丰川大小姐是为什么选择回家的吗？”原本还目光凝重的taka，此时已然恢复了轻松。

　　“为什么？”下意识地追问后，森进一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贵宽知道当事人姓丰川。

　　然而这种事丰川家哪怕传出去，也不可能传给现在的小卡拉米taka。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

　　“被我和我的一个朋友一起，赶回去的。”taka笑笑。

　　果然，牢祥笑话是世界的瑰宝，原本被压的喘不过气的taka，突然就感觉身上的压力清扫一空。

　　我一事无成吗？可能是吧，我废了一整年，没好好写歌练歌，乐队也是得过且过。

　　但要是跟祥老师一比……好像又自信起来了？

　　再烂还能够烂得过牢祥？

　　他又想起那天，祥子的事情解决后，洛风和他的对话。

　　“那个……你有没有觉得，我跟那位丰川同学，有点像？”

　　“是像啊，一样离家出走，一样想要证明自己，一样的离经叛道。一样的倔脾气。”

　　“那所以我也……”

　　“不，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

　　“对于祥子来说，音乐是她向家族证明自己的手段。”

　　“而对你来说，音乐，是目的本身。”

　　“纯度，决定了你和她之间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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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了老东西，虽然你说的挺有道理的，但我就是不想要回去。”taka的声音又变得懒洋洋起来，却多了一分笃定。

　　“梦想刚起步呢，就这么回去也太泄气了点。”

　　森进一沉默了一下：“至少在登上武道馆之前，你还没资格和我谈什么‘梦想’。”

　　taka踱步到了森进一的身边，却没有多少森进一熟悉的抗拒和愤怒。

　　“或许我没办法向你证明什么，你的要求太高， 我这辈子不一定能够靠自己达到。”

　　“但我想要做些我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哪怕结果是失败，至少我做过，就不会后悔。”

　　“所以，少看不起人了。”

　　他做了个伸手的手势：“咖喱饭承蒙1200日元，吃完还请尽快离开，店里还要做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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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小子。”森进一嘀咕着推开门，却在离开楼道的一瞬间恢复了平静，甚至嘴角还掀起了一抹笑意。

　　手机突然响了，森进一拿出来，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是“昌子”，不知为何，眼神晦暗了些许，竟是没有选择接通。

　　直到对方挂断，手机不再闹腾，这才熟练地点开了一个视频，开始观看。

　　“with my speechless calm eyes，Nothing is ing to rise……”熟悉的声线，却带着之前没见过的激情和昂扬。

　　“恕我冒昧，您为什么不直接和森田君说清楚呢？”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森进一抬头，并不意外地发现，店长站在招牌旁边，依旧保持着谦恭友好的态度。

　　“……在他这个年纪我也曾为了追寻梦想离家出走。”沉默了一两秒，森进一的第一句话，就是重量级爆料。

　　“所以我能够体会到一些他的情绪。”

　　“如果他还是保持着原本那种状态，那么我见到他的时候大概会给他塞点钱，让他好好照顾自己，直到找到自己的方向。”

　　“但很明显，”老人的嘴角上扬，“他现在，更需要一些动力。”

　　“武道馆可不是简单的成就啊……”店长感叹。

　　森进一很笃定：“他有潜力。”

　　“那么，犬子还要麻烦店长先生照顾了。”森进一的态度很诚恳。

　　“自然，他是我这里最好的员工。”店长笑着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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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森进一离开的一瞬间，taka如释重负地瘫在一张椅子上。

　　虽然牢祥笑话替他缓解了些许，但森进一的压力实在是给的太足了。

　　“虽然赶走了，但不得不说，老东西说得很对啊……”望着天花板，taka喃喃自语。

　　“我不能接着过现在这样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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