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刺刺的复仇宣言（下）

　　刺团上来的那一刹那，台下在惊叹，台上也在惊叹。

　　台下惊叹的是，路子还有更野的？

　　如果说结束乐队虽然朴素，但好歹算是有着统一制服的话，

　　那刺团这五个，那就真的像是各自从家里找了套好看的穿上就来了。

　　就……很有本格摇滚乐队的那种感觉。

　　再加上仁菜和桃香之前还在那一次的事件中表现过一波，强不强另说，但路子野胆子大的标签却是很牢固的，因而观众对她们的期待值也是颇为拉满。

　　刺团的表演可能会很神也可能会很搞，但绝对不会无聊。

　　而台上，小孩连站都还没站稳，就开始朝着台下张望，想要找到那一抹熟悉的粉毛双马尾。

　　在差点认错了另一个小雷粉毛，以及另一个青木阳菜（？）之后，她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标。

　　那道身影藏在一个不算太起眼的前排位置，穿一身低调的常服，戴着那副熟悉的眼镜，和舞台上蹦蹦跳跳的样子大相径庭

　　除了那一头一看就不是天然的粉发以外，和仁菜记忆中，那个安静却又“冷漠”的阳菜并无二致。

　　见到小孩的眼光毫无掩饰地看过来， 阳菜愣了愣，最终微微撇过脸去，避免和小孩对视。

　　倒不是没脸见自己的老朋友，纯粹是她太了解小孩的性格了。

　　要是这时候不回避，那丫头绝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就是……回避了，小孩就一定会老实了吗？

　　未必。

　　看见阳菜居然把头转过去了，本就处于盛怒之中的小孩顿时火冒三丈。

　　竟敢挑衅我！

　　有一说一，少女乐队片场在搞误会闹别扭方面的水平堪比隔壁骑士棚的隔着皮套不认人，属于没活硬整的典型。

　　小孩和刺团已经算是最有话就说的乐队了，但奈何隔着台上台下，一时间还真没办法去把话说开。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不过也罢，这两位身上的梁子够多，真不差那么一点点。

　　唯一的不一样就是，现在，小孩的怒气槽，满了。

　　那么问题又来了，小孩的怒气槽满了之后，会干什么呢？

　　……好像也没做什么。

　　看到小孩往台下张望了几下居然没急眼，反而一本正经地开始调试起话筒来了，刺团另外四人顿时一个激灵。

　　这孩子平时受点委屈当场就爆了，今天居然这么淡定？

　　那不用多说，肯定是暗戳戳憋着想要搞什么大事。

　　坏！

　　桃香连忙朝着小智使眼色，后者翻了个白眼，还是点了点头。

　　一会儿要是小孩真一时兴起搞起事来，还得看着两个旋律组的即兴配合。

　　还能咋办嘛……谁让她们摊上了这么一个主唱。

　　灯光暗下，几人就位，安和昴正准备敲鼓棒示意开始，突然发现舞台最前方的小孩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于是暂缓了动作。

　　如果有人能够看到小孩现在的脸，就会发现她现在是紧闭着双眼的。

　　不看观众，不看舞台，不看眼前的话筒，就这样神游天外着。

　　其实……有关熊本母校校长的道歉，仁菜是知道的。

　　井芹宗男尽管并没有和校长见面，但还是第一时间通过事务所转达了仁菜熊本那边的事情。

　　本以为仁菜会很开心自己被正名，但谁知后者只是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句，就自顾自地挂断了电话。

　　仁菜确实没有多么高兴，反而觉得有那么点悲凉。

　　原来你们还是知道对错的啊……那为什么早些时候不这么做呢？

　　过去，学校为了自己的名声，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仁菜和学校那么多被霸凌者的利益去换取息事宁人的机会。

　　而现在，学校也可以为了自己的名声，毫不犹豫地牺牲掉那个霸凌者，甚至还有那个最初的受害者的利益去换取仁菜的原谅。

　　她们以为这样迟来的严惩能够让小孩心有慰藉，实际上却让后者恶心得想要吐出来。

　　原来公义和正论，也是可以靠利益交换去获得的吗？

　　……

　　“那天仁菜专门给我打电话，用一种很压抑的声音问我，是不是我，或者事务所的各位，逼着她原本学校的校长来道歉的。”

　　洛风找了根棒棒糖给自己叼着，回忆着那时候小孩的语气，不由得想笑。

　　“我很确信，如果那天我的回答中带了哪怕只是一点点肯定的倾向，她都会当场爆炸。”

　　“不过我们确实没有那么做，一个乡下学校的校长，仁菜自己以后就能够解决的小玩意儿，没有必要让我们介入。”

　　“是那个蠢货自己被我们吓破了胆而已。”

　　若叶睦微微挑眉：“那然后呢？”

　　洛风摊了摊手：“然后她算是松了口气吧，但是之后就更低落了。”

　　“正义和勇气没能够换回来的东西，权势什么都不做，别人就会自动呈上，对于一个她那样心思的孩子来说，真是太恶心了。”

　　“那你怎么开导她的？”

　　“我啊……”

　　……

　　“权势当然换不回来公义，那玩意儿不过是伪装成公义的妥协和退让，能够用来做成一些实事，但却不能够让心灵得到升华。”

　　“能够换回公义的，只有人类的勇气和正义之心——但却不是区区一个人的勇气就能够做到的。”

　　“得有人唤起许多人的勇气和正义，才有可能汇聚成河海。”

　　讲完这几句废话，洛风也不再多说，丢给小孩一款老游戏，说让她去尝试一下里面的文化胜利路线，就知道了该怎么做了。

　　值得一提的是，后来因为愈发沉迷这款游戏，小孩哪怕已经转学到了堀越，也似乎开始无可避免的走向了不登校的老路。

　　那款游戏叫做《文明6》，里面的文化胜利路线，有个后期的超级大杀器——摇滚乐队。

　　他们拥有的，是跨越国界，跨越阵营的感召力和影响力，以及……超越利益的，对现实的批判和对美好的追求。

　　没错，小孩所最为渴望的东西，那种不带杂质和利益纠葛的正义，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得到的宝物之一。

　　但摇滚乐队和摇滚乐手，恰恰是这条追寻正义的道路上，响当当的急先锋之一。

　　她，有机会做得更多！

　　安和昴正准备给桃香打眼色，让她去关心一下小孩的情况，就看到小孩突然高高举起一只手，比了个oK的手势。

　　于是，接下来——

　　没有前奏，一上来就是王炸！

　　どれだけ手に入れても

　　无论曾经得到过多少

　　どれだけ自分のものに

　　无论多少努力将事物化作自己所有

　　してもしてもしても

　　就算如此 纵使如此

　　追いつけないな

　　依旧无法追上啊

　　……

　　《空白とカタルシス》，无刺有刺选择用一首纯原创的歌曲，来完成自己的舞台首秀。

　　明明是最年轻，歌曲也最少的乐队，却并没有选择翻唱开局。

　　这是上台前才临时决定的，就因为钻尘的出现。

　　小孩决心，要用自己的歌，去完成向台下的那个女人的示威。

　　论纯声压，小孩可能稍逊色于萝团的凑友希那，那是人家的天赋，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学得来。

　　但她的声线异常纯净，而且有辨识度，再加上她清晰快速的咬字，以及丰沛的感情，让她拥有了今晚的几个主唱之中，最强的开口跪属性。

　　台下，不知道多少人在听到她的声音后下意识地就是一个激灵，自然也包括钻尘的四位。

　　老钻尘三人惊叹的是仁菜所表现出的，放在同龄人里堪称顶尖级别的歌声表现力和情感，而阳菜激灵的，却是仁菜所唱的歌词。

　　明明都已经功成名就了，却还在写着这样的歌词吗？

　　那……她是想要表达些什么呢？

　　……

　　“空白与宣泄啊……我还以为那孩子写不出来了。”

　　洛风用只有自己能够听清的声音，轻轻感叹道。

　　对于这样个人风格和情感浓烈的创作方式而言，境遇会起到极大的影响作用。

　　同一个人身处不同的境遇之中，所能够写出的感悟，绝对是截然不同的。

　　《空白とカタルシス》在洛风前世记忆中，所创作的时间点正是钻尘功成名就，刺团默默无闻的时刻。

　　刺团众人过去的悲伤、不甘和痛苦和奋发汇聚在一起，最后凝聚出这样的歌词。

　　而这一世，刺团的发迹路线要早太多，也要顺利太多，好像并没有那么多苦楚和悲伤需要宣泄。

　　洛风本以为，她们不会再写出这首歌了。

　　“是时间线的惯性吗？”

　　“……不，是因为她们依旧拥有着独属于她们的，摇滚式的反抗内核。”

　　“只是她们所反抗的东西，不再局限于她们目前所看到的小天地了。”

　　洛风轻轻摇了摇头，不由得笑了。

　　原本他还稍稍有些担心，刺团这样内核的乐队要是发展得过于顺利，会不会反而限制了她们的高度？

　　事实证明，他多虑了。

　　穷则独善其身，刺团是不屑的，再卑微，再一文不名，她们也会拼命地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但，达则兼济天下，她们，似乎非常乐意去这么做。

　　仅仅是自己脱离了不公和压迫，又怎么可能让这些孩子就此止步呢？对吧？

　　“好事，至少，摇滚精神，年轻一代算是传下去了。”

　　……

　　忧いてただ独り行き场のない痛み

　　忧伤且孤独将这无处可去的痛楚

　　蹴り上げた

　　一脚踹飞

　　空っぽな心じゃ泣けないくらいに

　　倘若内心空洞无物 就连哭泣也难以做到

　　くすぶって音もない声うずいて

　　压抑心中焰火 忍受无声阵痛

　　果たしたいことすら

　　就连想尽之事

　　烟って霞んでゆくのさ

　　也都好似烟雾缭绕 愈发模糊

　　……

　　高强度的两段主歌和一段副歌唱下来，小孩借着solo段落稍微歇了歇，而正在全力表现的其他几位，此时的神经绷得却更紧了。

　　开嗓前都气成这样了，小孩居然唱了大半首歌了还没搞事？

　　那她得憋个多大的活啊？

　　而不知怎么的，桃香有个预感：

　　大的，怕是要来了。

　　果然，小孩稍微歇了两口气，再拿起话筒开嗓的那一刻，却没开唱，反而开始自顾自地讲起话来。

　　饶是桃香等人早就做了心理准备，原本准备全力爆发的几种乐器在这一刻齐刷刷地悬崖勒马，硬生生给小孩留出了自白的空间。

　　松了一口气，几人不约而同地狠狠瞪了小孩一眼，却也没多说什么，就这么让小孩自由发挥。

　　而台前，面对早已被刺团的首秀给点燃了情绪的观众，小孩就这么自顾自地开始了她的演讲：

　　“真是不可思议啊，从绝望的黑暗之中，到站在这样的地方，对着这么多的人唱出自己的心声，简直就像是做梦一般。”

　　“但这个梦的前半段是苦涩的，漫无边际的黑暗，没有援手，没有认可，远处传来扭曲的笑声，甚至感受不到自己的眼泪。”

　　“幸好，我们挺过来了。”

　　反常地，一向有事说事的小孩，这一次却并没有直抒胸臆，反而用了相当模糊化，和意识化的表述。

　　以至于让台下的每个人，都有了不同的体会。

　　普通的路人认为是在感叹摇滚乐队出人头地的艰难，熟悉钻尘往事的认为她是在替自己和桃香发声，而在那些对仁菜的过去知根知底的人耳中，这几句话，又是另外一种味道。

　　台下，阳菜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她猛地捂住胸口，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一如那天，看着仁菜那难以置信的目光时的反应一般。

　　然而小孩还在自顾自地往下讲着：

　　“很幸运地，最终还是有人拉了我一把，有伙伴愿意和我互相扶持着前进，有人愿意认可我们的坚持和梦想。也有你们愿意给予我们掌声和支持。”

　　“真的很感谢你们，站在这里的那一刹那，感觉过去的一切都圆满了。”

　　“但还不够，我们的力量还是太小，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很多的事情没有做到。”

　　“比如说，我们还没能够真正战胜她们！”

　　音乐突然变得激昂，尽管对于仁菜自顾自的发泄很想要吐槽，但这一刻，全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完全配合她的心流。

　　弹着吉他，桃香隐隐约约有种预感，接下来仁菜说出的话，可能会奠定整个刺团的基调。

　　而下一刻——小孩突然以近乎怒吼的语气喊道：

　　“一年之内，在那座所有年轻乐队都渴望的舞台——武道馆之上！”

　　“我们会在那里，让全东京都听到我们的声音！”

　　“而且，在那里，战胜我们最初也是最后的敌人——”

　　“diamond dust ！阳菜！”

　　“给我，做好觉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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