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谁在替天说话,谁在借鬼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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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黎站在悯孤亭前,晨风卷起她素白的裙角。那张从通风管飘下的黄纸此刻正静静躺在她掌心,墨迹枯瘦如骨,却隐隐透出一丝檀香气息。
她闭了闭眼,记忆瞬间回溯——每日黄昏,王府仆妇都会在悯孤亭焚香祭孤,撒灰于纸钱之上。
那灰是特制的,混着沉水香与檀香碎末,由内务府指定商号每月供奉。
而眼前这墨里的香气,分明就是它。
有人动了她的祭祀香料。
她眸光一冷,当即召来王府管家:“即刻停用所有旧香,更换供应商名单,今后每批香料须经暗卫查验成分方可入库。”顿了顿,又低声吩咐,“传崔明远,我要他今夜前带工匠入亭,改造香炉结构。”
半个时辰后,崔明远亲自带队抵达。
他蹲在香炉旁,用尺量过炉底厚度,眉头微皱:“原有炉膛为单层铸铁,若要加装隔板而不影响散热,需在底部凿槽嵌入双层夹层,并设滑道抽屉。”他说得极细,手不停画着草图,“一旦有异物随香灰投入,会因热流带动坠入暗格,不显痕迹。”
苏锦黎点头:“要快,且不能惊动任何人。”
入夜,细雨初歇。
香炉重燃,青烟袅袅升起。
一名老仆照例捧着新制纸人走向亭中,恭敬放入火口。
火焰吞没纸人的一瞬,炉底传来轻微“咔”声,仿佛机关启动。
次日清晨,崔明远打开隐藏抽屉,取出一枚已被炭化大半的纸人。
他将其摊平于案上,众人皆是一震——背面赫然写着四个小字:七王当诛。
更令人骇然的是,纸人表面涂满一层极细药粉,经查验竟含迷幻致幻之效,吸入者易生幻觉、神志错乱。
苏锦黎凝视良久,唇角反勾起一抹冷笑:“他们想借祭祀之名,行蛊惑之实。可既然敢伸手,就别怪我断其指。”
与此同时,大理寺偏堂内,谢云归正翻阅一叠泛黄卷宗。
“妖言案”,十年间共三十七起,涉案者多为城南贫民或宫中杂役。
他一页页翻看供词,目光渐渐凝住——几乎所有提及“无眼凤凰教”的人都提到同一个梦境:
“有个戴铁面具的女人对我说,只有剜去双眼,才能看见真相。”
他指尖轻敲桌面,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人:昭娘的母亲沈知白,原是先帝潜邸时的稳婆首领,因知晓某位皇子出生隐秘被灭口。
而据残档记载,她临死前曾喃喃一句:“我女儿会替我看清这个世界。”
谢云归眼神渐深。
若沈知白未死?
若她借女儿之名重塑信仰体系,将自己塑造成“看不见的眼睛”?
那所谓“凤凰圣母”,不过是一场以血泪为基的复仇神话?
他缓缓合上卷宗,唤来亲信衙役:“放出消息去,朝廷重赏能提供‘凤凰圣母’真容画像者,无论真假,一律厚酬。”
话音落下,他望着窗外渐暗天色,不动声色地压下了心底那一丝不安——他知道,这张网才刚刚开始收拢。
另一边,安国国府西墙外三十步,春泥松软。
崔明远带着几名工匠立于坑道边缘,手中握着一只铜制听筒,连接地下埋设的陶瓮阵列。
这是他根据程砚秋提供的共振图设计的新法——利用空瓮共鸣原理,捕捉地下空腔声波。
“昨夜寅时,此处确有低频震动。”他低声对身旁助手道,“今晨再试一次。”
话音刚落,远处祠堂方向忽有一阵微不可察的嗡鸣传来。
他迅速将听筒贴耳,屏息静听。
起初是诵经声,节奏诡异,如同咒语;接着是一个苍老女声在宣讲教义:“……待塔铃停响,天地将倾,血洗宫阙,唯承恩者得活。”
可就在那一瞬,声音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断层——像是喉部强行挤压所致。
崔明远猛地睁眼,一把扯下听筒:“这不是女人的声音!是男子用变声器模仿老妪!”
他盯着地底深处,寒意从脊背爬升。
敌人不仅藏身地下,还在伪装身份,操控人心。
而他们的倒计时,已然指向记忆塔的铃声。
风雨欲来,满城黑袍悄然集结。
而此时,太常寺东厢房内,林砚舟独坐灯下,面前摊开一本《礼记正义》。
他执笔良久,终在空白页写下一行小字:
“祀所以立序,非所以乱政;信所以守心,非所以弃理。”
烛火跳了跳,映着他清瘦侧脸。
太常寺的晨钟尚未响彻全城,林砚舟已换上素色深衣,手持一卷《破妄文》步入记忆塔前的广场。
天光微明,百名百姓已在差役引导下列席而坐,神情或疑或惧,不少人颈间还挂着黑布缝制的凤凰图腾。
林砚舟立于高台之上,风掠过他鬓边白发。
他不开口,只将手中竹简缓缓展开,墨迹未干:“吾撰此文,不为驳信,而为正心。”
声音不高,却如石落静潭。
“祀所以立序,非所以乱政;信所以守心,非所以弃理。”他一字一顿,“敬鬼神而远之,乃先贤之训。今有邪教假‘天罚’之名,播恐惧于巷陌,惑愚民以幻术,此非信仰,乃劫持人心。”
台下骚动渐起。有人低语,也有人怒目相向。
忽然,一名披着黑袍的老妇踉跄起身,枯手直指林砚舟:“你们毁了我们的神!塔铃三日不响,香灰不再显字,圣母闭口不言……你们做了什么?!”
人群一片哗然。
林砚舟没有退缩。
他望着那双浑浊却炽烈的眼睛,轻声道:“老人家,你们拜的真是神吗?还是一个被夺走孩子的母亲的痛?”
全场骤然寂静。
“她若真有灵,”林砚舟声音沉稳,“愿不愿看见你们拿刀砍向无辜?用火焚烧孤儿院?让孩子在噩梦中惊醒?若那是你的孩子,你可忍心?”
老妇浑身颤抖,嘴唇哆嗦着,终是一声呜咽,跌坐在地。
片刻后,几名信徒默默摘下颈间符布,悄然离场。
林砚舟闭目,指尖抵住眉心。
他知道,这一战不在胜负,而在唤醒。
只要有人开始怀疑,谎言的根基便已开裂。
而此刻,安国公府西厢深处,陈西席正将最后一封密信投入铜炉。
火舌舔舐纸角,映出他冷峻面容。
窗外夜色如墨,本该整点响起的记忆塔铃声,却已连续三日沉寂。
他眉头微蹙,提笔写下“提前行动”四字,迅速封入蜡丸,唤来心腹家奴:“送往东坊裴记布庄,亲手交予裴照。”
次日清晨,家奴伏尸巷口,蜡丸被截。
裴照站在尸身旁,掰开蜡封——内里竟空无一物。
他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记忆塔顶层暗室,苏锦黎负手而立,目光落在一组铜管装置上。
那是她命崔明远秘密加装的留音机关,内藏预先录下的铃声回响,外表看去,塔铃依旧随风轻摆,实则铃舌早被磁石牢牢锁死,再无法发出半点真音。
“他们靠声音传递指令,”她淡淡道,“那就让他们听见我们想让他们听见的。”
真正的信号,早已随着地下水道中的共振陶瓮,一层层传向紫宸主道尽头。
夜更深了。
地道深处,潮湿阴冷,脚步声缓缓逼近。
一道佝偻身影拄着木杖而来,披风滴着泥水。
那人终于停下,抬起脸——面纱不再遮掩,露出满脸狰狞烧伤,左掌残缺三指。
他喘息着,望向前方幽暗隧道尽头那一缕微弱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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