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御前奏对不许带嘴

　　沈知节在刑部密室中，在赵九龄和林砚舟的追问下，继续断断续续地回忆着那夜的细节。

　　“那青袍内侍监手持紫金牙牌，可奇怪的是，他提卷的时候并没有登记提卷编号，只留下了一枚沾墨的指印。”沈知节说着，声音颤抖。

　　赵九龄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个关键线索，追问道：“还有其他特征吗？”沈知节想了想，”

　　赵九龄心中一凛，这一连串的异常让他越发觉得此事背后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他立刻命人调取三年前宫中所有进出记录，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

　　经过一番细致的查找，他们发现当夜值守南华门的两名宦官均被调往冷宫“轮差”，而替代者竟然是东宫卫队出身的假阉。

　　赵九龄将这一连串的异常情况仔细整理成了一份《提卷路径图》，他知道这是揭开真相的重要依据。

　　随后，他将这份图交给了林砚舟，让他按照《宫廷职役录》逐项核验合法性。

　　林砚舟接过《提卷路径图》，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开始仔细地对照《宫廷职役录》进行核验。

　　很快，他就查出了破绽。

　　“依祖制，内侍监提阅皇室要案须有内阁副署，且不得单人行动。”林砚舟冷笑一声，“但当年静思院卷宗调阅文书上仅有‘奉旨’二字，无批红、无签押、无时间戳。这不是奉旨，这是造旨。”

　　林砚舟越查越觉得此事不简单，他在刑部的档案室中翻找着，希望能找到更多的证据。

　　终于，他翻出了一本尘封的《先帝起居注残卷》，其中一页赫然记载：“三月十七夜，太子请见，语及静思院旧事，帝怒掷茶盏。”时间恰与卷宗失踪之夜吻合。

　　苏锦黎得知这些情况后，陷入了沉思。

　　她意识到必须让皇帝亲口承认自己当年“默许掩盖”。

　　经过一番思索，她授意谢云归以“稽查祭祀违禁品后续”为名，向皇帝奏请复查近三年所有“已焚讫”类案卷的火印存根。

　　谢云归明白苏锦黎的用意，这看似无关紧要的奏请，实则是一招逼宫之策。

　　若静思院卷宗真被焚毁，必有双重复核签字；若无，则说明有人伪造销毁记录。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向皇帝奏请此事。

　　皇帝听了谢云归的奏请，心中犹豫再三。

　　他知道这件事一旦查下去，可能会牵扯出许多不堪的往事，但他也明白若拒绝，更会引起众人的怀疑。

　　最终，在权衡利弊之后，皇帝终允其查。

　　赵九龄得到皇帝允许复查的旨意后，心中充满了斗志。

　　他知道距离揭开真相越来越近了，他立刻带人前往存放卷宗的库房。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裴文昭得知消息后，早已派来礼部书吏百般阻挠。

　　礼部书吏站在库房门口，趾高气昂地说道：“这里是机密重地，非九卿不得入。”赵九龄眉头紧皱，心中怒火中烧，但他知道不能冲动行事。

　　就在这时，韩明远走上前来，他当庭抽出巡防腰牌，大声说道：“今奉圣谕……” 赵九龄带人开库当日，天色阴沉，乌云压顶，仿佛一场暴雨将至。

　　刑部档案库外青砖地上，礼部书吏横身挡道，袖袍一甩，冷声道：“此乃机密重地，非九卿不得入内，尔等不过一介班头，也敢擅闯？”

　　他身后站着两名皂衣小吏，手中捧着封条与印泥，显然是有备而来。

　　赵九龄站在阶下，手按刀柄，目光如铁。

　　他未开口，韩明远已踏前一步，巡防腰牌高举过头，声音响彻廊庑：“今奉圣谕，查缉邪术余党涉档，京兆府协查有责，任何人阻挠，视同包庇逆案！”

　　那礼部书吏脸色微变，却仍强撑气势：“圣谕可有抄录？可经通政司备案？无凭无据——”

　　“啪”一声，韩明远将黄帛甩在石阶上，上面赫然盖着御前朱批“准查”二字，字迹未干。

　　众人噤声。

　　赵九龄不再多言，挥手命人破锁。

　　铁门吱呀开启，一股陈年霉味扑面而来。

　　库房三层深柜林立，层层加锁，唯有最内一排铁柜贴着“焚讫卷宗”封条，却未曾加盖火印。

　　“不对。”赵九龄低语，“若真已焚毁，当有双签存根，怎会只有一纸空封？”

　　他亲自上前，逐寸检查第三层铁柜夹壁。

　　指尖触到一处凹陷，轻轻一扣，暗格弹开——一叠用油布层层包裹的旧纸静静躺在其中，边缘焦黑，似曾遇火，却未全毁。

　　展开一看，正是静思院火灾初报案底。

　　墨迹虽淡，字字清晰：“起火点位于西厢暖阁地龙管道，现场发现未燃尽兵刃两柄，铭文可辨‘天工坊壬午年造’。”勘查官签名栏上，赫然是已故禁军统领裴远山的私印与亲笔署名。

　　赵九龄瞳孔骤缩。

　　天工坊为皇室专属匠作，兵器流向皆有登记，壬午年所造兵刃，仅配发东宫翊卫三百柄——而当年静思院守卫，并无东宫编制。

　　更致命的是，裴远山……是裴文昭之父。

　　他缓缓合上案卷，指尖微微发颤。

　　这不是失职，是谋逆。

　　有人借火灾之名，行栽赃之实，而真正的纵火者，竟堂而皇之地参与了最初勘查。

　　当晚，赵九龄未将原件呈报，而是命心腹连夜拓印七份。

　　一份藏于太医院送药箱夹层，一份卷进钦天监夜观星图的竹筒，一份混入七王府茶炉焚烧后的灰烬中……每一处皆无关紧要，却又万难搜查。

　　他在烛火前烧掉最后一份副本，火光映照着他冷峻的脸。

　　“他们烧过一次，就不会再让我交第二次。”

　　而在东宫深处，裴文昭听闻“油布包现世”，猛地掀翻香炉，金丝熏香洒落满地。

　　他死死盯着跪报的暗探，咬牙切齿：“不是说……早就化成灰了吗？”

　　话音未落，他忽然顿住，呼吸一滞。

　　父亲临终前那一句断续遗言再度浮现耳边——

　　“有些火……不能回头去看。”

　　那时他只当是病中呓语。

　　如今想来，那双浑浊的老眼，分明是在警告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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