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书页里的光阴

　　望舒号穿过夕阳的余晖，驶入一片被暮色浸染的森林。林间弥漫着潮湿的草木香，参天古树的枝叶交错着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光点透过叶缝落在地面，像散落的星辰。

　　“这里的空气好凉啊。”杉菜裹紧了外套，穗光在她耳边盘旋，尾巴尖的光轨照亮了缠绕在树干上的藤蔓，“穗光说，树洞里有好多悄悄话。”

　　飞船降落在一片铺满落叶的空地，前方立着一座被藤蔓半掩的石砌建筑，圆拱形的门楣上刻着“时光图书馆”四个字，字迹早已被岁月磨得模糊，却依然能看出当年的精致。文茜的风信石指向建筑深处，光芒比在花田时黯淡了些，带着一丝犹豫：“里面有被锁住的回忆，很轻，像快要被风吹散的纸。”

　　推开图书馆大门时，“吱呀”的声响惊起了栖息在梁上的夜鸟。馆内弥漫着旧书页特有的油墨味，阳光透过蒙尘的彩色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斑斓的光斑。书架从地面一直抵到穹顶，上面堆满了泛黄的书籍，有些书脊已经脱落，露出里面脆弱的纸页。

　　“好多书啊。”亚梦走到最近的书架前，指尖拂过一本封面绘着飞鸟的日记，封面上的墨迹已经褪色，“溪铃说，这里的书都在等一个愿意读它们的人。”

　　杉菜跑到馆中央的橡木长桌旁，发现桌上摊着一本写了一半的日记，最后一页停留在七十年前的某个雨天：“今天的雨好大，阿树送我的银杏叶标本被打湿了……等天晴了，我要把它夹进最厚的那本词典里。”

　　文茜的风信石突然飞向书架顶层，在一本被蛛网覆盖的牛皮笔记本前停住。她踮起脚尖取下笔记本，封面上用红绳系着一枚干枯的银杏叶，叶片上的纹路清晰如昨。“风信石说，初心之种就在这里面，藏在没写完的句子里。”

　　翻开笔记本时，纸页发出细碎的脆响，里面的字迹娟秀工整，记录着一个女孩与图书管理员的日常：“阿树今天教我修好了装订松散的《昆虫记》，他的手指上沾着墨渍，像不小心打翻了砚台的星星……”

　　日记写到第三十七页戛然而止，最后一行字只写了一半：“听说城里在征兵，阿树说他要去……”纸页边缘有淡淡的泪痕，晕开了墨色的字迹。

　　“她没写完。”杉菜的声音轻轻的，“她是不是在等阿树回来，才肯继续写下去？”

　　亚梦的溪铃突然泛起水波，映出一幅画面：七十年前的图书馆里，扎着麻花辫的女孩正趴在桌上写日记，穿粗布衬衫的青年靠在书架旁整理书籍，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身上，空气中飘着刚沏好的茶味。突然有人敲门，青年接过一张征兵通知书，转身时不小心碰掉了女孩桌上的银杏叶标本。

　　“后来呢？”杉菜追问，穗光的光芒落在那枚干枯的银杏叶上，叶片竟微微颤动起来。

　　文茜的风信石突然发光，将笔记本托起在空中。笔记本的纸页自动翻动，停在空白的第三十八页，一行金色的字迹渐渐浮现：“等你回来，我们就把图书馆里的书都修一遍，从第一本到最后一本。”

　　随着字迹成形，笔记本里飞出一颗裹着银杏纹路的种子，种子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光雾，像被时光封存的叹息。“我是光阴，诞生于未完成的约定与惦念。”种子化作一个捧着笔记本的小精灵，它的头发像书页般轻薄，眼睛里盛着细碎的星光。

　　光阴飞到书架前，轻轻挥动笔记本，那些散落在地上的书页突然自动归位，脱线的书脊重新缝合，蒙尘的封面泛起光泽。图书馆里的时钟“滴答”一声，指针竟开始倒转，最后停在七十年前的那个午后。

　　“那是……”亚梦指着门口，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正站在那里，她的手里捧着一本用布包好的词典，布面上绣着一片银杏叶。

　　老奶奶走进图书馆，目光扫过熟悉的书架，最后落在长桌旁的空位上，眼眶慢慢红了：“我找了这里好久，当年逃难时没能带走的日记……”

　　光阴飞到她面前，将那本牛皮笔记本递过去。老奶奶翻开笔记本，看到最后一页新出现的字迹时，突然捂住了嘴，眼泪滴落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阿树当年在战场上牺牲了，部队送回的遗物里，只有一本他抄录的《昆虫记》，扉页上写着要帮我修完所有的书。”老奶奶轻抚着笔记本，“我守着那本《昆虫记》过了一辈子，总想着回来看看，却怕这里早就没了……”

　　光阴将那颗银杏种子撒向空中，种子落地的地方长出一圈银杏树苗，嫩绿的叶片在空气中轻轻摇晃。图书馆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志愿者服装的年轻人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本修复好的旧书：“奶奶，您说的时光图书馆，我按照照片重新修缮了，您看还像原来的样子吗？”

　　年轻人的胸前别着一枚银杏叶徽章，与日记本里的标本一模一样。

　　“像，太像了。”老奶奶看着他，突然笑了，“你阿树爷爷要是还在，肯定会夸你手巧。”

　　文茜看着风信石里汇入的新能量，光翼上的银杏印记泛着柔和的光：“风信石说，未完成的故事不是遗憾，是留给时光的念想。”

　　当天色完全暗下来时，望舒号从森林上空升起。图书馆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老奶奶正和年轻人一起整理书籍，光阴坐在窗台上，将散落的星光织成书签，夹进每一本等待被阅读的书里。

　　“下一站会有什么故事？”杉菜趴在舷窗前，手里攥着一片光阴送的银杏叶书签，书签在夜色里发着微光。

　　亚梦看着溪铃映出的新画面——一片被月光覆盖的湖泊，湖中央有一座浮岛，岛上的灯塔闪烁着忽明忽暗的光。“溪铃说，那里有‘被月光遗忘的承诺’，灯塔在等一个归航的人。”

　　文茜的风信石轻轻晃动，石面映出灯塔的轮廓，海浪拍岸的声音仿佛顺着风飘了过来。“风信石说，那里的初心之种，藏在一盏永远不会熄灭的航标灯里。”

　　望舒号的光轨向着月光下的湖泊飞去，光轨上沾着细碎的银杏叶光芒，在夜空中留下一路书页翻动的轻响。而星核之心的光芒，此刻正透过森林的缝隙，将图书馆里的灯光与笑声，永远刻在了记忆的星河中，像一本永远也读不完的温暖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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