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灯河的尽头

　　望舒号沿着夜明草种子铺就的光轨前行，舷窗外的暗物质像退潮般向两侧分开，露出藏在深处的星群。那些曾被黑暗笼罩的星星此刻格外明亮，星轨旁浮动着无数夜明草的花瓣，花瓣上的光尘粘在舰身上，望舒号仿佛披了件缀满星辰的衣裳。

　　“光轨在汇聚。”亚梦指着前方，数条不同颜色的光轨正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的泛着紫渊花的淡紫，有的带着烬土之花的雪白，有的裹着夜明草的金芒，最终在一点交汇，那里亮得像有颗小型恒星在燃烧。

　　杉菜掌心的花突然舒展，半蓝半紫的花瓣、雪白的花苞与金色的纹路同时发光，在舱内投下片流动的光斑。光斑落在控制台上，竟自动调出了行星的资料——那是颗名为“启明”的行星，资料显示它曾是这片星域的灯塔，却在百年前的星震中失去了所有光源。

　　“是光轨的尽头。”文茜望着越来越近的光点，风信石的光芒与启明星的光遥相呼应，“所有冻土的信，最终都寄往了这里。”

　　望舒号穿过启明星的大气层时，众人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这颗行星的表面并非冻土，而是一片巨大的平原，平原上立着无数半截的石柱，石柱上刻满了花形的凹槽，像无数盏被岁月折断的灯座。平原中央，一座倒塌的石碑上依稀能辨认出字迹：“以花为信，以星为灯，聚万处微光，照千亿冻土。”

　　“这里曾是传递春信的枢纽。”亚梦轻抚一根石柱，凹槽里突然渗出微光，映出石柱完整时的模样——顶端托着盏水晶灯，灯里燃着不同花种化成的火焰，紫渊花的火是淡紫的，烬土之花的火是雪白的，夜明草的火是金黄的。

　　杉菜将掌心的花举向天空，花身立刻射出五道流光，分别落在平原的五个方向。流光落地的刹那，半截的石柱竟开始自行修复，断裂处涌出带着花香的石浆，很快便拼出完整的灯座。与此同时，平原下传来“轰隆隆”的声响，地面裂开无数缝隙，从缝隙中升起成千上万新的石柱，每个灯座的凹槽里，都躺着一颗来自不同冻土的种子。

　　“是所有初心之种的共鸣。”文茜的风信石升入高空，化作一轮光月悬在平原上空，“星麦记着的光，空露映着的天，火珀裹着的暖，记沙刻着的时，冰魄藏着的春……它们都在等这一刻。”

　　随着光月升起，所有种子同时发芽，花茎顺着灯座攀升，在顶端绽放出各异的花朵：星麦的花托着金色的麦穗，空露的花含着透明的雨滴，火珀的花裹着跳动的暖光，记沙的花嵌着流动的沙粒，冰魄的花缀着未化的冰晶。而紫渊花、烬土之花、夜明草的花也在其中绽放，无数花瓣在风中舒展，最终在平原上空拼出一片巨大的星花——正是望舒号初见时的星花图案。

　　星花的花心处，那颗曾在星云之核见过的光球缓缓降下，落在倒塌的石碑上。光球裂开，露出块透明的晶体，晶体里浮着无数人影：埋花种的阿雪，守陶瓮的孩子，站成金属杆的守灯人，还有无数在冻土上埋下希望的人们。他们的身影在晶体中轻轻摇晃，最终化作一道光，注入所有灯座的花朵里。

　　“原来启明星不是终点，是所有约定的中转站。”杉菜望着平原上亮起的灯海，每盏灯都在向宇宙发射着不同的光轨，光轨上浮动着带着邮戳的信，“就像个巨大的邮筒，把这里的光和花，寄往所有需要的冻土。”

　　平原边缘，一座最小的灯座前，他们发现了个小小的身影——是个穿麻布衣裳的孩子，正把紫渊花的种子放进灯座的凹槽里。孩子抬起头，脸上竟映着忘川冻土上那群人的影子，也映着启明星石碑上的字迹。

　　“奶奶说，启明星亮起来的时候，全宇宙的冻土都会收到春信。”孩子指着天空，星花的光芒正顺着光轨向远处蔓延，“就像太阳总会升起，不管冬天有多长。”

　　望舒号升空时，启明星已经彻底化作了一盏星辰灯塔，灯海的光芒穿透大气层，在宇宙中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所有冻土的光轨都与这张网相连，像无数条银色的线，把分散的约定系在了一起。

　　杉菜最后望了一眼掌心的花，它已经完成了使命，化作颗透明的种子，种子里浮着望舒号走过的所有轨迹，也浮着无数张笑脸。她将种子轻轻抛出舷窗，种子立刻融入启明星的光网，化作其中一道最亮的光轨，指向望舒号即将前往的未知星域。

　　“我们该继续出发了。”文茜调整着航线，望舒号的光翼沐浴在启明星的光芒中，愈发明亮，“还有更多的冻土在等信，还有更多的约定在发芽。”

　　望舒号驶离启明星时，星花的图案在身后彻底绽放，花瓣间的星子顺着光轨流动，像在给宇宙系上一条会发光的丝带。而平原上的灯海仍在闪烁，灯座里的花朵不断结出新的种子，种子顺着光轨飘向远方，每颗种子上都印着同一个邮戳——那是所有初心之种合在一起的模样，是冰雪与花期的约定，是黑暗与光明的承诺，是无数人用信念写成的回信。

　　舷窗外，新的光轨正在形成，通向更深邃的宇宙。杉菜望着那些流动的光，突然明白有些旅程永远不会结束，就像春天总会去往需要它的地方，就像约定总会在冻土下长出新的希望。

　　望舒号的光翼带着满身星光，向着下一片未知的星域飞去，光轨所过之处，冰棱里的花影正在颤动，火山灰下的种子正在苏醒，黑暗中的灯盏正在亮起——所有等待，都在光里，长出了新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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