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cp程少商26

　　打发走了钱婆子，程少商本以为能在这南山别院清净几日，好好盘算如何面对归家的父母，却不曾想，仅仅过了半日，那钱婆子竟去而复返，脸上依旧是那副令人作呕的假笑，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强硬。

　　“四娘子，”钱婆子站在院中，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威胁，“老奴思来想去，您还是跟老奴回去吧。将军和女君纵是疼爱您，可他们在都城终究是待不长的，终究还是要回边关去的。这府里头，往后长长久久过日子，掌事的还是老夫人和二夫人。”

　　“您如今这般忤逆，若是真将老夫人和二夫人得罪狠了，待将军女君一走，往后吃亏受罪的，不还是四娘子您自己个儿吗？”

　　她顿了顿，脸上挤出一丝看似体贴的笑意：

　　“二夫人也知四娘子前些日子大病初愈，特特吩咐了，让老奴赶了辆马车来，免得四娘子劳累。四娘子，请吧！”

　　程少商冷眼看着钱婆子唱念做打，心中冷笑连连。

　　这是软的不行，要来硬的了？拿父母离开后的处境来威胁她？她岂会怕这个！

　　只是……她确实需要回去。

　　不回去，如何见到阿父阿母？如何将这些年受的委屈，一桩桩、一件件，亲口告诉他们？如何让那些欺辱她的人，付出代价？

　　“嬷嬷既然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程少商缓缓起身，脸上看不出喜怒，声音平淡无波，“那我便随你回去一趟。”

　　莲房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却被程少商一个眼神制止了。

　　主仆二人随着钱婆子走出别院，当看到那辆所谓的“马车”时，程少商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胸中怒火翻涌。

　　那哪里是什么像样的马车？分明就是程府后厨下人平日出门采买杂物用的青篷小车！

　　车身沾满泥点，车帘破旧，甚至能闻到一股隐约的、令人作呕的汗臭味和食物残渣混合的馊味！

　　钱婆子却仿佛没看见程少商难看的脸色，皮笑肉不笑地催促：

　　“四娘子，请上车吧，莫要让老夫人等急了。”

　　莲房气得眼圈都红了，压低声音在程少商耳边道：

　　“女公子！他们、他们太过分了！居然让您坐这样的马车！等奴婢见了世子爷，定要好好告上一状！看他们还敢不敢如此怠慢您！”

　　程少商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屈辱和怒火，轻轻拍了拍莲房的手背，声音低而冷静：

　　“好了，莲房，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说了。子攸他……亦有他的难处，莫要给他平白招惹是非。”

　　“是……女公子，莲房知道了。”

　　莲房委屈地扁了扁嘴，不敢再多言。

　　主仆二人忍着不适，上了这辆破旧不堪的马车。

　　车内空间狭小，坐垫硬邦邦的，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异味。

　　程少商闭了闭眼，将那份恶心感强行压下去，心中对葛氏、对程家老宅那些人的恨意，又深了一层。

　　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出庄子，行不多远，却突然停了下来。

　　“莲房，去看看怎么回事？”

　　程少商蹙眉吩咐。

　　莲房应声掀开车帘一角，探头出去张望了一下，很快缩回来，低声道：

　　“女公子，前面有官兵设了路障，好像在搜捕什么人，所有车辆行人都要接受盘查。”

　　官兵搜捕？程少商心中一动，目光下意识地透过车帘缝隙，瞥向了不远处程家庄子外面那几个巨大的草垛。

　　方才出门时，她就觉得那几个草垛附近似乎有些异样，有几个陌生的脚印，方向凌乱。

　　再联想到钱婆子之前鬼鬼祟祟的举动……钱婆子是葛氏的心腹，能让葛氏如此费力遮掩的，恐怕不是寻常人物。

　　她正暗自思忖着该如何不着痕迹地提醒官兵，马车外便传来一个冷硬的男声：

　　“车内何人？下车接受检查！”

　　紧接着是钱婆子谄媚又带着几分慌乱的声音：

　　“官爷，官爷息怒，这是我们家四娘子的车驾，四娘子尚未出阁，这抛头露面的，实在不便啊……”

　　那冷硬的男声却不吃这套，语气更加严厉：

　　“奉命搜查军火走私要犯！现在怀疑嫌疑人就藏匿在车上，还请车内的女公子立刻下车配合！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

　　军火走私？程少商眸光一闪，心中瞬间明白了大半。葛氏的胆子可真是不小！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车帘传出，既不卑不亢，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柔弱与为难：

　　“这位大人，按道理，小女子理应配合各位大人公务。只是……小女子确实尚未婚配，若就此下车，被众人看了去，于名声有碍，将来怕是……难以自处。”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不若这样，大人可否行个方便，只让您们领头的长官一人上车查看？如此，既全了各位大人的公务，也保全了小女子的清誉。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马车外，负责搜查的梁丘起闻言，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旁一直沉默不语、气场冷峻的黑甲将军。

　　凌不疑骑在马上，深邃的目光扫过那辆破旧的马车，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些年，子攸那小子在给自己的信里提及的“程家四娘子”。

　　回来之后，他也从其他人嘴里听到一些消息。

　　他虽未见过这程少商，但能让子攸那般上心，甚至不惜动用关系请动张太医，亲自守候一夜的女子，想来必有非凡之处。

　　他微微颔首。

　　梁丘起得到示意，立刻对车内道：

　　“既如此，便依女公子所言。”

　　凌不疑翻身下马，迈步走向马车。

　　他身形高大挺拔，玄色甲胄在日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凌不疑掀开车帘，锐利如鹰隼的目光迅速扫过车内。

　　车厢狭小，陈设简陋，除了坐在正中、低垂着头的程少商和侍立在一旁、紧张得大气不敢出的莲房外，并无他人，更无藏匿要犯的空间。

　　凌不疑目光在程少商身上停留了一瞬，只见她穿着半旧的衣裙，身形纤细，低眉顺目，看似柔弱，但那挺直的脊背和置于膝上、微微蜷起却不见颤抖的手指，却透着一股异于常人的镇定。

　　搜查无果，凌不疑正欲退出。

　　就在这时，一直低着头的程少商却忽然抬眸，飞快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清亮锐利，与她柔弱的外表截然不同。

　　她的目光似无意般扫过车窗外的某个方向，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声音轻若耳语，却清晰地传入凌不疑耳中：

　　“小将军，光搜车马有什么用？疑犯难道会自己跑到车上等着被抓吗？”

　　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指向程家庄子外那几个巨大的草垛。

　　“不如……在那里放上一把火？没准，能有不一样的收获呢。”

　　凌不疑瞳孔微缩，审视地看向程少商。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确有所指，还是信口胡言？

　　然而，电光火石间，他想起子攸对这位程四娘子“聪慧机敏，善于观察”的评价，又联想到方才钱婆子那一闪而过的慌乱……他心中立刻有了决断。

　　没有任何迟疑，凌不疑利落地转身下车，对梁丘起沉声下令：

　　“点火！烧了那几个草垛！”

　　“将军？！烧不得啊！”一旁的钱婆子闻言，当即想要阻止，凌不疑瞪了一眼梁丘起。

　　“执行命令！”凌不疑声音冰冷，不容置疑。

　　兵士们虽不解，但军令如山，立刻有人取来火把，扔向了那几个巨大的草垛。

　　干燥的草垛遇火即燃，熊熊火焰瞬间冲天而起，浓烟滚滚！

　　就在火光窜起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只听“哗啦”一声，其中一个草垛底部猛地被撞开，一个身形矫健、穿着普通农户衣衫却难掩彪悍之气的男人，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狼狈不堪地从里面滚了出来，试图趁乱往庄子深处逃窜！

　　“在那里！抓住他！”

　　梁丘起大喝一声，早已准备好的兵士立刻如猛虎扑食般围了上去，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男子死死按住。

　　凌不疑看着被押到面前、面如死灰的要犯，又转头，目光深沉地望向那辆依旧安静停驻的破旧马车。

　　车帘紧闭，看不清里面人的神情。

　　但他知道，今日能擒获此獠，全赖车内那位“柔弱”的程四娘子，那看似随意，实则精准无比的一句提点。

　　程少商……

　　凌不疑冷峻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子攸的眼光，果然……不错。而这程家四娘子，似乎也比他想象中，更为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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