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万法归源4

　　“然——”

　　他话锋陡然一转，如同惊雷划破寂静的苍穹：

　　“何为真？”

　　“炼精化气者，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气乃天地之精，血肉之华，凝聚成丹，追逐其强横磅礴，乃见‘山之力’、‘水之威’。”

　　随着他的话语，巨人法相左手掌心向上摊开。掌心之中，混沌气息翻涌，瞬息演化出一片微型天地！高山巍峨耸立，大河奔流咆哮！一个由纯粹气血精魄凝聚的光影小人，正盘坐于山巅，疯狂汲取着山川河流中奔涌出的赤红精气（炼精化气）。他每一次呼吸，都引得高山轰鸣，大河狂涛，仿佛要将这方天地之力尽数纳入己身！那气势磅礴，撼天动地，却隐隐透出一股“被山所困”、“为水所缚”的沉重感。此为“见山是山，见水是水”——执着于力量表象，为物所役。

　　“炼气化神者，见山非山，见水非水。气乃神之桥梁，感悟天地韵律，日月轮转，四季枯荣。此时眼中，山非顽石，水非流水，皆蕴藏大道轨迹，乃见‘山之韵’、‘水之意’。”

　　巨人掌心景象变幻。那盘坐的光影小人周身磅礴的气血之光渐渐内敛，转化为一种更加精微、更加灵动、近乎透明的氤氲之气（炼气化神）。他不再狂暴地汲取山川精魄，而是闭目凝神，神念如丝如缕，轻柔地拂过高山的每一寸岩石，流过江河的每一道波纹。他“看”到了山石内部的地脉走向，感受到河水深处蕴含的岁月流逝。高山在他“眼”中不再是单纯的力量之源，而是大地隆起的脊梁，蕴藏着厚重与坚韧的“韵”；长河奔涌也不再是狂暴的力量，而是生命不息、曲折前行的“意”。此为“见山非山，见水非水”——超越表象，感悟内涵，却又陷入对“道韵”、“意境”的执着追求。

　　“炼神还虚者……”李恪法相的声音愈发空灵深邃，仿佛穿透了层层迷障，“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

　　“轰！”

　　掌心演化再变！那光影小人周身的氤氲之气骤然消散，并非消失，而是彻底与这片微型天地融合！小人不见了，或者说，他就是这片天地。山川巍巍，河水潺潺，亘古如此，自然运行。山，就是山，顶天立地，承载万物。水，就是水，奔流到海，滋润苍生。无需感悟其韵，无需揣摩其意。它就是它自身，纯粹的存在，展现着宇宙间最质朴、最本真的法则。力量？山崩海啸是它，静水深流也是它。韵律？春华秋实是它，沧海桑田也是它。一切人为赋予的“感悟”、“境界”、“意义”，在此刻都显得多余。此为“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破除一切知见执着，返璞归真，洞见本相。山还是那山，水还是那水，但看山看水的人，心已不同。

　　“破妄归真，明心见性。”

　　宏大纶音如同暮鼓晨钟，轰然敲响在每一个修士的灵魂深处！

　　“神通法术，法宝灵丹，皆为外物，皆为工具！如同你手中之剑，可劈柴，可屠龙，然而——”

　　巨人法相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电，仿佛能刺穿万古虚妄：

　　“剑，即是道否？”

　　“砍柴的樵夫，挥舞利剑斩断荆棘，开辟道路，心中唯有柴薪与路途——此为‘用剑’。”

　　“剑客习剑，十年磨一剑，人剑合一，剑即是我，我即是剑，心中唯有剑之锋芒——此亦是‘用剑’，然已为剑所役，心有执迷。”

　　“真正的剑道人，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一草一木，一沙一石，天地万物皆可为剑。行止坐卧，呼吸吐纳，无一不是剑意流转。剑不再是外物，而是自身道则的自然延伸。他劈柴时，柴断而道韵存；他屠龙时，龙陨而天心现。剑已非剑，而是‘我’在天地间留下的道痕。”

　　“修道亦然！”

　　“执着于境界壁垒，如同樵夫执着荆棘难砍，忘却开路才是目的！沉迷于法术神通之玄妙威力，如同剑客沉迷剑锋之利，忘却剑为何物！将前人经典奉为圭臬，不敢越雷池一步，如同捧着绝世剑谱却只会照本宣科，永远成不了真正的剑道人！”

　　“借法明道，破法见真！”

　　“法，是舟筏，助你渡过迷惘之海，登上觉悟彼岸。然若登岸，犹负舟而行，岂非愚痴？”

　　“当破除法执，粉碎境界虚名，洞见那颗——”

　　李恪法相的声音陡然拔升至极致，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道音，撕裂了所有蒙昧与障碍：

　　“赤子之心！道之本源！”

　　“轰！！！”

　　最后四字，如同四柄开天巨斧，狠狠劈开了横亘在无数修士道途上的无形屏障！并非力量的灌输，而是智慧的点燃！是认知的颠覆！是灵魂的拷问与顿悟！

　　哗啦啦——！

　　下方百万修士海中，原本因青丘暴动而中断片刻的突破光华，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在这一刻，如同被投入了亿万颗火星的燎原之火，迎来了更加猛烈、更加本质的爆发狂潮！

　　这一次，不再是单纯力量层次的跃升，而是生命本质的蜕变，是对“道”的认知升华引发的本源共鸣！

　　噗！噗！噗！

　　数千道原本停滞在金丹巅峰的赤红光柱，骤然颜色蜕变！由赤红转为暗金，再由暗金化为一种纯净厚重、承载大地的玄黄之色！光柱顶端，一枚枚浑圆金丹骤然裂开，其中孕育的生命胚胎不再是模糊的虚影，而是五官清晰、周身萦绕着沉稳道韵的实质元婴！玄黄色的元婴光柱冲天而起，数量远超之前！这是真正明悟了“山之力在于承载”而诞生的厚土元婴！（炼精化气阶段顿悟“见山是山”真意者）

　　嗡——

　　更多处于元婴期的修士，周身光芒变得灵动缥缈。他们的元婴不再仅仅是力量的结晶，而仿佛化作了天地间一缕自由的风，一滴纯净的水，一枚旋转的星辰虚影。元婴光柱颜色各异，或青翠欲滴蕴含盎然生机（草木之道）；或碧蓝深邃包容浩瀚（水之道）；或赤红流转焚尽虚妄（火之道）……这是炼气化神阶段的修士，在“见山非山”的迷障中，捕捉到了自己契合的那一缕天地真意，元婴化作大道载体！（炼气化神阶段顿悟“见山非山”真意者）

　　最令人震撼的，是那些原本气息强大、却隐隐被境界束缚住的化神期老怪！

　　数道原本就处于化神巅峰的气息，骤然沉寂下去！并非消失，而是如同一块顽石投入深潭，表面的光华尽敛，气息彻底融入了周遭的天地！他们盘坐不动，身影却在众人感知中变得模糊，仿佛随时会化入清风、融入山岚。这是触摸到了“炼神还虚”的边缘，开始尝试剥离“我”的执着，回归天地本源！一种返璞归真的“虚”境气息弥漫开来，虽无声势，却让靠近的元婴修士都感到自身的灵力运转都变得迟滞，仿佛被更高层次的道则所压制！（炼神还虚层次的顿悟者，开始“见山只是山”）

　　雪儿静静地盘坐着，周身那层圣洁柔和的琉璃光晕如同呼吸般微微起伏。哥哥的话语，如同清澈的甘泉，毫无滞碍地流淌在她纯净无垢的心田。当那声“赤子之心，道之本源”如惊雷般炸响时，她娇小的身躯微微一颤，并非力量的冲击，而是灵魂深处某种本源的共鸣。

　　她那刚刚凝成不久、纯净如琉璃的七寸元婴，在丹田紫府之中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与雪儿一般无二的眼眸，清澈见底，倒映着万古星空。没有刻意的感悟，没有复杂的推演，只有一种自然而然的明悟。

　　“山……就是山呀。” 元婴小小的嘴唇微动，发出无声的呓语。她伸出晶莹的小手，轻轻触碰着缠绕在周身的、那缕蕴含着哥哥气息的混沌金光。金光温顺地融入元婴体内。

　　刹那间，雪儿那七寸元婴周身光华内敛，如同蒙尘的明珠被拂去尘埃，散发出一种更加纯粹、更加贴近宇宙源初的“真”意。她的境界并未再度暴涨，依旧稳固在元婴中期，但那股源自生命本源的纯净道韵，却陡然提升了数个层级！如果说之前的纯净如同无瑕水晶，此刻便如同天地初开时诞生的第一缕晨曦之光，柔和却蕴含着造化本源的力量！她身周那片柔和的光晕，无声地向外扩散了些许，所过之处，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因青丘暴动而产生的狂暴妖力残余，如同遇到了克星，悄然消融净化。

　　青丘在另一边，感受更为深刻。李恪那宏大纶音，尤其是关于“破除法执”、“粉碎虚名”、“洞见赤子本源”的论述，如同洪钟大吕，将她刚刚因血脉返祖而升腾起的一丝源自洪荒血脉的暴戾与傲慢，瞬间涤荡一空！眉心那暗金色的狐纹依旧存在，却不再灼热逼人，而是流淌着一种温润内敛、仿佛沉淀了万古智慧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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