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无果的责问

　　伊莎贝尔被那恐怖的骸骨触手怪拖入浑浊江水的瞬间，如同一个慢放的噩梦，深深烙印在在场每一个人的脑海中。顺风号上短暂的死寂之后，爆发出的是林尘几乎失控的怒吼、巴图尔野兽般的咆哮以及苏晓强忍悲痛的惊呼。

　　客船在王船老大和幸存水手的拼死抢修下，勉强堵住了船尾那个狰狞的破洞，依靠着受损的主动力机构和江流，如同一个重伤的巨兽，艰难地、歪歪斜斜地驶向最近的一处江心沙洲，最终在一片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搁浅。船体严重倾斜，甲板上一片狼藉，凝固的暗红血迹与灰绿色水鬼体液混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幸存的灰岩部战士和水手们或坐或躺，粗重的喘息声中夹杂着压抑的呻吟和失去同伴的悲泣。

　　这接下来的三天，对林尘、苏晓、巴图尔而言，是此生最为漫长和煎熬的七十二个时辰。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滚烫的沙砾上煎熬。

　　第一日：希望与焦灼

　　天色未亮，林尘、巴图尔和苏晓便登上了船上唯一完好的小型救生艇。巴图尔不顾身上几处被水鬼利爪划开的伤口还在渗血，执意同行。同行的还有两名自愿前来的、水性最好的灰岩部战士。

　　晨雾依旧弥漫，江面能见度不足五十米。小艇的马达声在空旷的江面上显得格外刺耳。

　　“我们以客船为中心，呈扇形向下游搜索。”林尘的声音沙哑，但眼神锐利如鹰，强行将翻腾的情绪压下，“注意任何漂浮物、血迹、异常的波纹或者能量波动。苏晓，你用这个。”他递给苏晓一个从伊莎贝尔遗留物品中找到的、类似单筒望远镜的装置，那是奥莱西亚的能量残留探测仪，虽然功能不如伊莎贝尔的金属箱全面，但或许能捕捉到微弱的信号。

　　苏晓默默接过，双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小艇缓缓行驶，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林尘更是将“明镜止水”的心境催动到极致，灵觉如同无形的丝线，细细扫描着附近的水域。他能感受到江水中蕴含的杂乱能量，有水生生物的生命气息，有泥沙沉淀的土腥气，甚至还有一些沉船遗留的微弱金属反应，但唯独没有伊莎贝尔那熟悉的、带着奥莱西亚精密科技感的能量特征，也没有那怪物浓烈的污染气息。

　　巴图尔几次按捺不住，脱掉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和古铜色的皮肤，深吸一口气便跃入冰冷刺骨的江水中。他在浑浊的水下艰难睁眼，凭借武者强大的肺活量和直觉，在能见度极低的环境下摸索。他触碰到的是滑腻的水草、尖锐的礁石、以及一些不知名的动物骸骨。一次，他猛地浮出水面，手中抓着一块扭曲的、带着幽绿色磷光的骨头碎片，正是那骸骨触手怪的一部分！

　　“是那杂碎身上的！”巴图尔咬牙切齿，将骨头碎片扔到小艇上。

　　这发现让众人精神一振，至少证明他们搜寻的方向没错。然而，除了这块碎片，再无其他收获。

　　傍晚，小艇拖着疲惫和失望返回沙洲。巴图尔因为多次潜水和寒冷，嘴唇有些发紫，一名灰岩部战士在协助搜索时，小腿被水下尖锐物体划开一道深口子。

　　第二日：深入与挫败

　　第二天的搜索范围进一步扩大。他们向下游行驶了更远的距离，靠近了一些水流湍急的河湾和植被茂密的浅滩。苏晓手中的能量探测仪偶尔会发出微弱的蜂鸣，但每次靠近，发现的多是一些富含微弱灵韵金的矿石，或者某些大型水兽栖息后残留的气息。

　　在一次靠近一处水下暗礁群时，小艇差点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暗流掀翻。林尘及时稳住船身，但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这片水域的危险，远超他们的想象。

　　巴图尔再次潜入一片他认为可能藏匿洞穴的区域。这一次，他在淤泥中摸索了许久，当他在氧气耗尽前浮出水面时，手中紧紧攥着一样东西——一小块边缘扭曲、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银白色碎片！

　　“是伊莎贝尔小姐那个箱子的！”苏晓一眼就认了出来，声音带着颤抖。

　　林尘接过碎片，入手冰凉，上面还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伊莎贝尔的灵韵波动，但这波动正在快速消散，仿佛风中残烛。碎片断裂处参差不齐，明显是被巨力强行撕裂的。

　　这个发现非但没有带来希望，反而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金属箱显然遭到了破坏，那伊莎贝尔本人呢？

　　这一天的搜索在更加沉重的气氛中结束。找到的碎片像是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第三日：绝望与坚持

　　第三天，希望已经渺茫得像天边的薄云。连日的疲惫、精神的高度紧张和一次次的失望，开始侵蚀每个人的意志。那两名灰岩部战士脸上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沮丧。

　　他们几乎已经搜寻到了入海口的边缘，咸湿的海风更加猛烈，江面变得异常开阔，波浪也大了许多。在这里搜索，难度和风险呈几何级数上升。

　　林尘站在小艇船头，任凭带着腥味的海风吹拂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几天未打理而显得凌乱的头发。他的灵觉如同一张大网撒向广阔的水域，但反馈回来的只有浩瀚、混乱的自然之力和更深沉的虚无。那种源自“心炉”的独特感应，也未能捕捉到任何与伊莎贝尔相关的共鸣。

　　巴图尔没有再下水，他只是沉默地握着苍狼战刀，望着茫茫江面，眼神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充满了无力感的愤怒。他知道，在这片天地之威面前，个人的勇武显得如此渺小。

　　苏晓手中的能量探测仪彻底沉寂了，电池也已耗光。她靠在船舷上，脸色苍白，望着远方水天一线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午，他们遇到了巨大的风浪，小艇险些被掀翻，不得不提前返航。

　　当残阳如血，将整个江面和沙洲染成一片凄艳的红色时，小艇缓缓靠上了沙洲。这一次，没有任何人说话，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到极点的沉默。

　　沙洲上，枭在楚言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看着他们空手而归和更加灰败的脸色，无声地叹了口气。灰岩部的战士们默默地递上清水和食物，但谁也没有胃口。

　　林尘走到水边，望着被夕阳染红的滔滔江水，三天来积压的焦虑、自责、愤怒和那丝越来越清晰的不安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内心。伊莎贝尔的音容笑貌不断在眼前闪现，最终却定格在她被触手卷住、拖入黑暗水底的那一幕。如果他当时再快一点，如果他的力量再强一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氛围弥漫之时，高处警戒的灰岩战士再次发出了急促的唿哨！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上游江面，一艘造型流畅、通体覆盖着暗蓝色哑光涂层、没有任何帆樯的梭形快艇，正以一种超越常识的速度，悄无声息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气势破浪而来。快艇尾部推进器搅动着水流，只发出低沉的嗡鸣，科技感十足，与这东方水域格格不入。

　　“是奥莱西亚的船！”苏晓瞬间认出了这种独特的风格，疲惫的脸上浮现出凝重。

　　快艇在距离沙洲约三十米处灵巧地划了个半弧，稳稳停住，显示出精湛的操控技术。艇上跃下五个人，清一色的深蓝色特制制服，材质特殊，似乎在微弱的光线下会产生视觉扭曲。他们动作矫健利落，步伐统一，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种经过严格训练和筛选后特有的冷静与疏离。

　　为首者是一名年纪约三十出头的男子，面容轮廓分明如同刀削，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透出坚毅与冷峻。他拥有一双碧蓝色的眼眸，此刻却如同覆盖着寒冰的极地湖泊，深邃、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意味。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沙洲上狼狈不堪的众人、严重受损的客船以及那些明显经历过血战的北漠战士，最终，那冰锥般的视线牢牢锁定在了站在水边的林尘身上。

　　他迈步走来，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他身后的四名队员则默契地分散开，隐隐形成一种战术站位，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但林尘能感觉到，他们的手指距离腰间那些造型奇特的能量武器只有寸许之遥。

　　“林尘先生？”男子的奥莱西亚通用语字正腔圆，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蕴含着一种上位者的质询感。

　　林尘体内“心炉”微微加速搏动，灵觉告诉他，这五人实力极强，尤其是为首者，其体内蕴含的能量如同蛰伏的火山，带给他不小的压力。“是我。阁下是？”

　　“阿德里安·冯·霍恩海姆，”男子微微颔首，动作标准得像是在进行外交礼仪，但那股骨子里的高傲并未减少分毫，“伊莎贝尔·冯·霍恩海姆的堂兄，现任奥莱西亚联邦对外探索部第七行动队，‘静语者’指挥官。”

　　霍恩海姆家族！伊莎贝尔的家族！他们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林尘的心猛地一沉，该面对的终究无法逃避。

　　阿德里安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灵魂：“我们接收到了伊莎贝尔佩戴的紧急定位信标发出的最高优先级求救信号，信号源最后稳定出现在这片区域，持续时间约七秒，随后彻底消失，无法再次追踪。根据我们与她的最后一次例行通讯记录确认，她当时正与你的团队同行。林尘先生，我以霍恩海姆家族及奥莱西亚联邦的名义，要求你立刻、如实告知，伊莎贝尔·冯·霍恩海姆此刻身在何处？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话语如同出鞘的利剑，冰冷、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隐隐的压迫感，瞬间让沙洲上的空气几乎凝固。

　　所有幸存者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巴图尔下意识地握紧了苍狼战刀的刀柄，苏晓屏住了呼吸，连重伤的枭也微微绷直了身体，眼神凝重。

　　林尘感到喉咙有些发干，巨大的愧疚感和面对强势诘问的压力让他呼吸微微一滞。但他知道，此刻任何隐瞒或推诿都毫无意义，甚至可能引发更严重的后果。他迎着阿德里安那仿佛能冻结血液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将三天前那场惨烈而诡异的袭击——从水下异常的撞击，到大量水鬼的突袭，再到那恐怖骸骨触手怪破船而出，以及伊莎贝尔如何因能量攻击被锁定、最终被掳走的全过程，尽可能客观、详细地叙述了一遍。他没有回避灰岩部战士因不习水性而遭受的惨重伤亡，也没有隐瞒他们连续三天不惜代价、却最终一无所获的搜救行动。

　　随着林尘的讲述，阿德里安身后的四名“静语者”队员眼神变得更加冰冷，按在能量武器上的手指微微收紧，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无形的杀气。

　　阿德里安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戴着一张完美的冰制面具。但林尘能清晰地感知到，以他为中心，周围的温度似乎在骤然下降，一股凛冽的寒意弥漫开来。他那双冰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紧紧盯着林尘。

　　“所以，”阿德里安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每个音节都像是冰珠砸落在甲板上，清晰而寒冷，“你的陈述是，我堂妹，伊莎贝尔·冯·霍恩海姆，奥莱西亚的正式高级观察员，在你们团队的‘护送’下，于这片水域，被一头疑似受到灵韵金污染、形态未知的水生畸变体，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掳走。而你们，在事发后进行了为期三天的搜索，最终，只找到了这个？”

　　他的目光扫过被苏晓小心放在一旁的那块银白色金属箱碎片，语气中的质疑和冰冷几乎化为实质。

　　“情况……确实如此。”林尘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压在肩头，让他几乎难以喘息，但他依然强迫自己挺直脊梁，目光没有退缩，“我们……已经竭尽全力。”

　　“竭尽全力？”阿德里安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绝非笑容，更像是怒极的嘲讽，“林尘先生，伊莎贝尔不仅是奥莱西亚联邦的重要资产，更是霍恩海姆家族直系血脉，她的安危关乎家族荣誉与联邦利益。她的失踪，尤其是以这种……离奇而不体面的方式，在你们东方人的地盘上，在你林尘的身边发生，你认为，‘竭尽全力’这四个字，足够交代吗？”

　　他向前踏出一步，那无形的、混合着愤怒、质疑与高阶武者威压的气息，如同潮水般向林尘涌来。

　　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仿佛一根被拉满的弓弦，随时可能断裂。灰岩部的战士们虽然听不懂奥莱西亚语，但那股毫不掩饰的敌意和压迫感让他们本能地感到了威胁，纷纷拿起武器，怒视着阿德里安一行人，低沉的呜咽声从喉咙里发出。

　　就在这时，苏晓再次上前，挡在了林尘侧前方，用流利却带着疲惫的奥莱西亚语清晰回应：“阿德里安先生，我们深切理解您以及霍恩海姆家族的担忧与悲痛。请相信，伊莎贝尔是我们的同伴，她的失踪，我们内心的煎熬绝不比任何人少。关于袭击的所有细节、怪物的特征、以及我们搜索的记录，我们愿意无条件提供。但眼下，指责和对峙无法解决任何问题。那头怪物及其背后的污染源头，才是我们共同的、更大的威胁。当务之急，是找到伊莎贝尔的下落，哪怕只有一丝线索！”

　　阿德里安冰冷的目光转向苏晓，审视着她苍白而坚定的脸庞，又缓缓扫过周围这片狼藉的战场、那些带着伤却眼神不屈的北漠战士，以及林尘眼中那无法伪装的悲痛与坚持。他眼中那绝对的冰寒似乎融化了一丝微不可觉的缝隙，但锐利依旧。

　　“合作？”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可以。但前提是，绝对的、毫无保留的透明。并且，我需要你和你的核心团队成员，”他的目光再次锁定林尘，“随同我的小队，继续执行搜索与救援任务，直到有明确的结论。活，我们要见到人；若……不幸遇难，”他顿了一下，那股寒意再次弥漫，“我们也必须回收她的遗体和所有联邦财产。这是霍恩海姆家族与奥莱西亚联邦的正式要求，不容拒绝。”

　　面对阿德里安代表家族与联邦提出的强势要求和不容置疑的最后通牒，林尘知道，他们原本前往天工城邦的计划，不得不再次被强行中断。伊莎贝尔的生死下落，如同一座更加沉重的大山，压在了他们原本就步履维艰的道路上，让前路充满了更多的不确定性与迫在眉睫的危机。

　　江风带着入海口特有的咸腥与寒意，吹拂着沙洲上对峙的双方，也吹动着每个人心中那根紧绷到极限的弦。寻找伊莎贝尔，这个看似希望渺茫的任务，此刻却成为了横亘在所有人面前，必须优先解决，却又可能永远没有答案的残酷谜题。
　　http://www.c8e.cc/39483/38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c8e.cc。笔趣看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c8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