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过去未来

　　半年后。

　　龙虎山，山脚。

　　一道身影正在一步步向山上走去。

　　此时的白小川道袍陈旧，多处磨损，脸上胡渣成片，皮肤显得有些泛黄粗糙。

　　唯有那双眼睛，在凌乱的发丝下，依旧清澈、深邃，仿佛倒映着山川星河。

　　龙虎山入口处.....

　　几名负责值守的异人管理局警卫远远看到这个形如流浪道士的陌生人靠近，本能地警惕起来。

　　一名年轻警卫刚想上前盘问阻拦，却被身旁一位年长些的警卫一把攥住了胳膊！

　　“别动！” 年长警卫低喝一声，随即上前一步，朝着那拾级而上的身影，恭敬地行礼道，“玄川大人！”

　　其他几位警卫先是一愣，随即猛地瞪大眼睛，仔细看向来人。

　　虽然形象与传说中那位仙风道骨的“玄川仙人”相去甚远。

　　但仔细看去....那眉眼间的轮廓……还真是....

　　白小川对几位警卫微微颔首，淡笑道：“谢了。”

　　声音有些沙哑，却听起来很舒服....也很有磁性。

　　就像电台里的男播音员。

　　随后，白小川便在几名警卫的注视下，缓缓穿过山门，身影逐渐消失在苍翠的山道之中。

　　“呼.....

　　“真是玄川大人！”

　　“我的天……我刚刚竟然差点没认出来！”

　　“别说你了，当初在北疆清理妖兽时，我还远远和玄川大人打过照面呢！”

　　“刚才要不是离得近，感觉有点熟悉，不然我根本不敢认！”

　　“原来……仙人也会有这么……像普通人的时候啊。”

　　........

　　沿着熟悉的石阶向上，白小川的步伐不疾不徐。

　　这半年，他如同一个最普通的旅人，徒步丈量着大夏的万里河山，也丈量着红尘百态。

　　他曾在凌晨时分，在喧嚣的夜市、酒吧，看年轻人在霓虹与音乐中尽情释放，感受那种蓬勃的生命力。

　　他也曾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看到清洁工阿姨推着车，看着满地狂欢后丢弃的垃圾，发出无奈的叹气。

　　几个小时后，同一条街道便会车水马龙，无数人为生计匆匆奔走。

　　他走过繁华的都市，也深入偏远的乡村。

　　见过庙堂之上的庄严，也体会过市井之间的烟火。

　　目睹过新生命的喜悦诞生，也陪伴过孤独老者走完最后一程。

　　他还跨过边境，去了那片由妖精会馆主导的“华国”。

　　在那里，他亲眼见证了“人妖共存”模式下的种种景象。

　　有和谐共处、其乐融融的街坊邻里，也有因观念冲突、利益纠葛而引发的摩擦。

　　他看到会馆的执法队毫不留情地追捕触犯律法的妖族，也看到人类商户热情接待着化形后前来消费的妖精顾客……

　　这半年.....

　　他看遍了悲欢离合，尝尽了人情冷暖。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这人间八苦，他仿佛以旁观者的身份，重新细细品味了一遍。

　　然而，看得越多，心中那关于“生死轮回”法则的最后一线瓶颈，却仿佛被层层迷雾包裹，越发显得朦胧不清，毫无松动的迹象。

　　是感悟还不够深？

　　还是方向错了？

　　或是……差了某个关键的契机？

　　白小川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想法。

　　于是，他来到了龙虎山，想向那位同样触及至高法则、却走了不同道路的前辈请教。

　　刚走到半山腰，一位十一二岁、眉清目秀的小道童便迎了上来。

　　小道童似乎预料到了白小川的到来，到了跟前，立马行礼。

　　“是玄川师叔吧？师爷在府中等您，让我来接您。”

　　白小川微微点头：“有劳了。”

　　天师府内，依旧是一派古朴的景象。

　　这些年似乎并没有特意更改，装修....翻新。

　　庭院深深，古柏参天。

　　静室之中，老天师张承岳盘膝坐在蒲团上，鹤发童颜，道骨仙风。

　　他缓缓睁开双眸，看向走进来的白小川，微笑道：“玄川，你来了。”

　　白小川恭敬行礼：“见过天师。”

　　看来，天师早已算准自己会来。

　　“坐吧。” 张承岳指了指对面的蒲团，“说说看，找老道何事？”

　　白小川依言坐下，没有隐瞒，将自己这半年游历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以及对于“生死轮回”法则最后瓶颈的困惑，娓娓道来。

　　描述得平淡。

　　但其中蕴含的百味杂陈，却尽在不言中。

　　张承岳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抚着拂尘，眼神深邃。

　　待白小川讲完，他才缓缓开口道：“这样吗……看遍红尘，体悟众生，玄川，你这半年，着实不简单。”

　　“那么，走了这一遭，你可有什么特别的感悟？”

　　白小川轻轻摇头，坦诚道：“依旧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轮回’之意，似懂非懂，只差一线，却难窥全貌。”

　　“此次前来，是想聆听天师教诲。您领悟‘时间法则’，时光流转，亦包含生灭往复。

　　不知天师对于‘轮回’与‘时间’的交织，有何高见？”

　　张承岳微微颔首，对于白小川的问题并不意外。

　　沉吟片刻，忽然问道.

　　“玄川，你想看看吗？”

　　“看？” 白小川一怔。

　　“看看你自己的‘未来’，” 张承岳的声音仿佛带着岁月的回响，“或者……‘过去’。”

　　白小川瞳孔骤然收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真的……可以吗？！”

　　窥探时间线，哪怕只是片段，也是难以想象的禁忌！

　　张承岳轻轻点头：“嗯，可以。老道对于‘时序’一道，略有心得。不过……”

　　“你要明白，你所看到的，并非一定是‘注定’的现实。”

　　“时间有无穷的可能，每一条线都通向不同的未来，每一个选择都可能改变过去投射的影子。”

　　“我能让你看到的，只是基于当前因果与命理推演下，可能性较高的‘时间剪影’，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而且，凝视时间本身极其危险。”

　　“稍有不慎，便可能沉溺于虚幻的‘过去’或‘未来’，被时光长河的幻象所吞噬，迷失自我，意识消融。”

　　“你，可明白？”

　　白小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动。

　　这或许是自己叩开最后那扇门的关键钥匙。

　　随后，白小川站起身子，便朝着张承岳躬身一拜：“天师，我明白了。风险自知，心志已定。”

　　天师张承岳看着白小川坚定的眼神，缓缓点了点头：“好……坐下吧。”

　　白小川重新在蒲团上盘膝坐好，收敛心神，放松身体，让自己进入一种空灵而开放的状态。

　　天师：“玄川，你帮了龙虎山那么多.....老道我本就欠着你天大的人情，此次能略尽绵力，不必言谢。”

　　“注意……凝神静心，莫要抗拒，但也切记，莫要沉溺。”

　　话音落下，张承岳缓缓伸出右手。

　　那手掌看似枯瘦，却在伸出的瞬间，周围的光线仿佛都微微扭曲，时间的流速似乎都变得粘稠而缓慢起来。

　　“时间如水，可映照过往，亦可折射未来。然水中之月，非天上之月，镜中之花，非园中之花。真幻之间，一念而已。”

　　随着他的话语，静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飘动的尘埃都悬停在了半空。

　　一种超越感官的的“时”之意境，弥漫开来。

　　终于，张承岳那只凝聚了“时间”法则的手掌，轻轻地按在了白小川的额头正中。

　　“嗡……”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又仿佛来自时间长河源头的轻微颤鸣。

　　白小川身体微微一震，双眼不由自主地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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