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龙榻问心,棋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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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线很刺眼——不是暖黄烛晕,是正午穿窗而入的、带着棱角的白光,扎得眼球发胀,睫根泛起细微酸麻。

  苏烬宁下意识抬手挡在眼前,指缝里漏进来的光晕带着细小的尘埃,在空中打着转,**浮尘擦过皮肤,微痒,像无数看不见的蚁足爬行**。

  不是坤宁宫惯用的沉水香,而是一股混着生石灰和刚下过雨的泥土味——**那气味钻进鼻腔时带着微涩的颗粒感,舌根立刻泛起铁锈似的腥气**。

  那是萧景珩身上的味道。

  没有通报,没有那帮太监尖细的嗓门,他就这么像个幽灵一样坐在榻边,手里正捏着她那本翻了一半的《营造法式》。

  “醒了?”

  声音懒洋洋的,像是刚睡醒的大猫,听不出喜怒,**尾音略沉,震得近处青瓷唾壶里的清水微微晃出涟漪**。

  苏烬宁心里那根弦瞬间绷成了满弓。

  她想坐起来,胸口那团郁结的浊气却坠得生疼,肺叶像被湿棉絮死死裹住,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肋骨深处钝痛;只能软绵绵地往迎枕上一靠,顺势把那条盖着药膏的薄纱往左眼上拉了拉——**纱布边缘刮过眉骨,粗粝得像砂纸磨过旧伤**。

  “陛下怎么来了?臣妾这副鬼样子,怕是能把早膳都吓吐出来。”

  萧景珩轻笑一声,把书随手往案几上一扔,“啪”的一声脆响,**木页震颤的余音还在耳道里嗡鸣,案头铜鹤衔珠的摆件已跟着轻轻一跳**。

  他倾身过来,两根手指捏住那块薄纱的边缘,没打招呼,直接掀开。

  光线毫无遮拦地刺入眼球——**视网膜骤然白炽,视野边缘炸开一圈金星,紧接着是冰凉的、近乎麻痹的刺痛**。

  苏烬宁没躲,甚至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瞳孔黑白分明,只是眼尾处像晕染开的水墨,泛着一层极不自然的青灰——**眼尾皮肤绷得发紧,摸上去硬而微凉,像覆了层薄霜**;**这感觉,和三年前在邙山地窟里睁眼时一模一样**。

  “啧,倒是没瞎透。”

  他指腹粗砺,漫不经心地顺着她的鬓角滑下来,把一缕乱发别到耳后,动作亲昵得像是民间的新婚夫妇,嘴里吐出来的字却带着冰渣子,“钦天监今早呈来验尸折子,附录载:‘尸身面颊绯红如妆,唇色乌紫,十指抓挠妆匣,似欲续妆而力竭’。爱妃送的那盒东西,劲儿挺大啊。”

  苏烬宁眼皮一跳。

  她垂下眼帘,手指在锦被上无意识地画着圈,**指尖蹭过蜀锦暗纹,凸起的金线刮得指腹发痒**;声音里带上了三分恰到好处的委屈和两分怀念:“臣妾只是念旧……刚进宫那会儿,是昭仪娘娘手把手教臣妾画的眉。想着她要去冷宫那种地方受苦,总得留个念想。”

  话音刚落,喉咙里那股腥甜味就压不住了。

  “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震得床榻都在抖,**喉管里翻涌的灼热腥气直冲鼻腔,连带着耳膜都被自己心跳擂得轰鸣**。

  一直像个木桩子杵在角落的林墨几步跨过来,手里银光一闪,三枚金针已经扎进了苏烬宁的后颈——**针尖破皮时一丝锐痛,随即是冰凉的麻意顺着脊椎往下爬**。

  拔出来的时候,针尾黑得发亮。

  萧景珩瞥了一眼那根毒针,又看了一眼案头那个已经被捏碎了一半、用来封存密信的蜡丸残壳。

  **他路过案几时,袖角无意拂过那半枚蜡丸残壳。

  蜡油碎屑簌簌落下,露出内里一点靛青纸角——正是去年冬至,苏烬宁亲手封进坤宁宫梁木里的那份《北境马政疏》。

  他脚步未停,只喉结微动,像咽下一句未出口的话。

  **

  “朕的皇后,连装病都装得这般敬业,这身体底子,怕是比那漏风的窗户纸好不到哪去。”

  苏烬宁心里一凛。

  他在试探。

  她索性不做任何解释,那只瘦得皮包骨的手颤巍巍地伸出去,精准地抓住了他那明黄色的袖口——**丝绒质地厚实微糙,攥紧时勒进掌心,指甲深陷进织金纹路里**。

  指尖用力到发白,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陛下在说什么?臣妾听不懂……臣妾只是怕。”她抬起头,那双泛着青灰色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水光,看起来呆萌又脆弱,“怕这眼睛以后真的看不见您了,那这皇后当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演技,奥斯卡欠她一座小金人。

  萧景珩盯着她看了半晌,那眼神像是要剥开她的皮囊看骨头。

  突然,他站起身。

  苏烬宁手里一空,心跳漏了半拍。

  他径直走向内殿的那架描金屏风。那是她的“禁地”。

  青鸢脸色大变,脚刚迈出去半步,就被萧景珩一个轻飘飘的眼风钉在原地。

  屏风后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枯纸摩擦的窸窣,墨迹未干的微黏感,还有竹简轴心转动时那一声极轻的“咔”**。

  那是她昨晚熬夜画的连弩改良图。

  为了防那帮老东西狗急跳墙,她在凤辇的夹层里设计了三处暗弩。

  这东西在宫里出现,往小了说是私藏兵器,往大了说就是意图谋反。

  苏烬宁屏住呼吸,后背冷汗把寝衣都浸透了——**湿冷布料紧贴脊梁,寒意顺着尾椎骨一路爬上后颈**。

  完了。

  这次玩脱了。

  “西苑匠人手艺太潮。”**他目光扫过图纸右下角一行小楷‘西苑张甲试制’,指尖在‘张甲’二字上顿了顿。

  **

  “明日全调去皇陵修碑,没个十年八年回不来。”

  苏烬宁呼吸一滞。

  他把人支走了?这是在断她的手脚,还是在警告她别把手伸得太长?

  脚步声重新靠近。

  萧景珩从屏风后走出来,两手空空。

  那卷足以让她掉脑袋的图纸,被他留在了原处。

  他走到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忽地弯下腰,嘴唇贴着她的耳廓,热气喷洒在颈侧,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那热气里裹着沉水香与生石灰的混合气息,熏得耳道微痒,颈侧汗毛根根竖起**。

  “告诉尚工局,凤辇的木轴撤了,换玄铁的。承重加倍。”

  苏烬宁猛地抬头,正好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玄铁轴?那是军械司才用的材料,能抗住几千斤的冲击力。

  他看见了图纸。但他没拆台,甚至还在帮她加固底座?

  “朕准你在宫里点火。”

  他的声音极低,低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傲慢和危险,“但这火势烧多大,往哪边烧……得由朕来控。”

  说完,他直起身,甚至没让她行礼,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背影决绝,那股子生人勿进的帝王威压,直到他走出殿门,才稍微散去一些。

  殿内一片死寂——**连檐角铜铃都停了摆,唯有她自己血液奔流的轰响,在颅骨内沉重回荡**。

  苏烬宁缓缓摊开掌心,那只刚才抓过他袖子的手,掌心里全是月牙状的血痕。

  林墨拔出最后一根针,冷着脸把那根发黑的针扔进水盆里:“他这是什么意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不。”

  苏烬宁看着门口晃动的珠帘,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眼底的青灰色显得越发妖冶。

  “他不是在给甜枣,他是在递刀。”

  既然皇帝把刀都递到手里了,这出戏如果不唱得热闹点,岂不是辜负了圣恩?

  “青鸢。”

  “奴婢在。”

  “去把那盒在井水里镇了三天的东西拿出来。”苏烬宁靠回迎枕,指尖轻轻敲击着床沿,“明日沈昭仪头七,本宫这个做姐妹的,得送她最后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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