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木头

　　三日后清晨，柳城的晨雾尚未散尽，醉仙阁门口已站着三道身影。

　　苏沅依旧是一身灰布劲装，玄铁重剑负在背上，周身气息凝练，与往日并无二致。

　　檀鹤、檀沁也收拾得干练，背着各自的法器，眼神里满是对未知旅程的期待与谨慎。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传来，岑宣缓步走出醉仙阁。

　　他换下了那身绛红锦袍，穿了件玄色暗纹的窄袖长衫，腰间束着同色玉带，长发用一枚墨玉簪束起，少了几分魅惑，多了几分沉稳。

　　只是那对火红的狐耳依旧俏生生地立在发间，身后一条蓬松的狐尾轻轻扫动，与一身低调的装扮格格不入，反倒添了几分奇异的反差感。

　　“倒是让三位久等了。”岑宣走上前，目光掠过苏沅朴素的着装，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没多言。

　　苏沅摇摇头：“我们也是刚到。”

　　话音刚落，岑宣抬手一挥。

　　一道红光从掌心飞出，在空中骤然展开，化作一艘约莫三丈长的灵舟。

　　灵舟通体由不知名的沉香木打造，船身刻着繁复的聚灵符文，船头雕着一只展翅的鸾鸟，船尾悬挂着淡青色的纱幔，整体精致又大气，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这是我的代步灵舟‘逐风舟’，日行千里，还能抵御中阶以下的攻击。”岑宣介绍道，率先踏上灵舟。

　　苏沅三人紧随其后，踏上船板时只觉脚下平稳异常，丝毫没有晃动之感。

　　灵舟内部布置简洁却舒适，两侧摆放着柔软的坐垫，中央一张矮桌，上面已备好灵茶与点心。

　　“都坐吧，我们即刻出发。”岑宣走到船头，指尖在船舷的符文上轻轻一点。

　　刹那间，灵舟周身泛起一层淡金色的护罩，聚灵符文亮起耀眼的光芒，船底喷出一股柔和的灵力，载着四人缓缓升空。

　　苏沅走到船边，低头望去，柳城的街巷渐渐缩小，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城镇，远处的青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灵舟的速度越来越快，风声在耳边呼啸，却被护罩隔绝在外，船内依旧安静平稳。

　　檀鹤、檀沁好奇地打量着灵舟内部，时不时触碰一下船身的符文，眼中满是惊叹。

　　而岑宣则斜倚在船头的栏杆上，火红的狐尾在身后轻轻摇曳，与玄色的长衫形成鲜明对比，他望着远方的天际，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沅站在他身侧，目光落在那对显眼的狐耳上，心里暗自嘀咕。

　　都特意穿得低调了，怎么还把狐耳狐尾露出来？

　　这般模样到了魔族边境，怕是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岑宣转头看向她，狐眸微弯：“檀姑娘不必担心，这狐耳狐尾是我的本体特征，没必要藏，况且在魔族边境，一只妖修的身份未必是坏事。”

　　苏沅闻言，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随即转头望向灵舟前方。

　　那里云雾翻腾，隐约可见一片暗沉的天际。

　　那是魔族边境的方向，充满了未知与危险，却也藏着机遇与希望。

　　灵舟平稳地穿梭在云层间，淡金色的护罩将狂风隔绝在外，船内只剩灵茶蒸腾的轻烟与符文流转的微光。

　　檀鹤与檀沁凑在船尾研究聚灵符文，苏沅则靠着船头栏杆，一手按着剑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远方天际线，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活像尊纹丝不动的石像。

　　岑宣端着杯灵茶走过来，狐尾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手腕，软乎乎的触感让苏沅下意识缩了缩手，却依旧没转头。

　　“檀姑娘。”岑宣倚在她身侧，指尖转动着茶杯，语气带着几分戏谑，“你这般盯着，是能把黑风城望穿不成？”

　　苏沅头也不回：“提前观察路况，避免突发危险。”

　　“哦？”岑宣挑眉，狐耳轻轻颤动，“那你看看，我这灵舟的护罩，能抵御哪种等级的魔攻？”

　　苏沅终于转过头，眼神认真地扫过船身符文，沉吟片刻：“中阶以下魔攻可挡，但若是遇到魔将级别的全力一击，护罩撑不过三息。”

　　“倒是看得明白。”岑宣笑了笑，忽然话锋一转，“那你再看看，我今日穿这身衣裳，比起那日的绛红锦袍，哪个更顺眼？”

　　苏沅愣住，眨了眨眼，认真打量了他一番。

　　玄色长衫衬得他身形挺拔，只是狐耳狐尾依旧扎眼。

　　她实事求是：“都挺顺眼，不过玄色更低调，适合赶路。”

　　岑宣眼底的笑意更浓，故意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廓：“只是适合赶路？就没觉得……我穿这身更好看？”

　　船内的灵茶香气混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苏沅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她脸颊微微发热，却依旧没理解到他的意思，一本正经道：“好看与否不重要，实用就行，岑公子放心，路上若遇到危险，我会优先护住你。”

　　岑宣看着她一脸“任务在身”的严肃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狐尾轻轻勾了勾她的衣角：“檀姑娘倒是尽职，不过我更想知道，在你眼里，我是妖修你是剑修，我们这般同行，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妥？”苏沅皱起眉，仔细思索，“你免了我的欠款，我当护卫，各取所需没什么不妥，而且你实力不弱，路上能互相照应，是好事。”

　　她顿了顿，补充道：“就是你的狐耳和狐尾太显眼，到了黑风城可能会引来围观，要不要我帮你找块布遮一遮？”

　　岑宣脸上的笑容一僵，看着她那双清澈又直白的眼睛，只觉得这姑娘真是块呆楞的木头。

　　他收回狐尾，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必了，遮了反而更奇怪。”

　　他转身走到矮桌旁坐下，拿起一块桂花糕，忽然朝苏沅递过去：“尝尝？这是醉仙阁的招牌点心，用灵泉桂花做的，能清心宁神。”

　　苏沅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接过，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桂花的甜香在舌尖化开。

　　她眼睛亮了亮，却只低声说了句：“好吃，多谢。”

　　说完，她便站在原地，三口两口吃完，又默默走回栏杆边，恢复了之前的姿势，继续“观察路况”，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岑宣看着她的背影，指尖摩挲着茶杯边缘，狐眸中闪过一丝玩味。

　　这愣头青般的木讷，倒比那些刻意逢迎的人有趣多了。

　　檀鹤与檀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自家师姐什么都好，就是在这些人情世故上，实在是不开窍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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