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顺妃“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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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禁城的春日总带着三分料峭,檐角未融的残冰在晨光中泛着冷白的光,将朱红宫墙映得愈发清寂,连穿堂而过的风都裹着几分未散的寒意,吹得殿宇檐下的铜铃轻轻作响,添了几分寂寥。春禧殿的暖阁内却燃着足量的银丝炭,炭质细密如绒,燃时无烟无燥,只凭精巧的地龙将微末烟气引至殿外,余下满室融融暖意,裹着清雅的百合熏香,丝丝缕缕缠在梁柱间,却驱不散顺妃钮祜禄澜芷眉宇间深锁的郁结与忧思,那愁绪如同窗棂上凝结的霜花,细密而冰冷。

  自周太医诊出有孕,这份喜讯便成了顺妃心尖上最珍贵的念想,却也化作了最沉重的牵挂。不足三月的胎象本就娇弱,按中医所言,此时正值“始膏”之际,脏腑初成,需得静养避扰,可她腹中的“龙胎”却似格外不稳,时常传来隐隐坠痛,凉丝丝的寒意顺着肌理蔓延,从腰腹直浸心脉,让她日夜难安。入宫多年,她在深宫中始终如履薄冰,步步算计,无甚根基傍身,唯一的倚仗便是皇上偶尔的恩宠。这腹中孩儿,是她后半辈子的安稳所系,是钮祜禄氏扬眉吐气的指望,是她在这深宫中站稳脚跟的唯一筹码,她怎能不视若珍宝,百般呵护?

  为此,她谨遵医嘱,终日闭宫养胎,连殿外抽芽的柳枝拂过窗棂,带来第一缕春的生机,她都无心抬眼多看。暖阁内四处皆是安胎的布置:床头悬着寓意吉祥的百子千孙图,素色绢帛上绣着粉雕玉琢的孩童,栩栩如生;案上摆着皇上赏赐的暖玉安胎佩,玉质温润,触手生暖,据说能安神定胎;小厨房每日换着花样炖制安胎药膳,人参、白术、杜仲等滋补药材轮换着入汤,熬得浓醇鲜香;贴身宫女木禾更是寸步不离,将她的饮食起居打理得妥帖细致,连喝的茶水都要晾到温热才敢奉上。顺妃指尖摩挲着暖炉上的缠枝莲纹,鎏金的触感微凉,掌心却因紧张而沁出细汗。她时常下意识地抚上小腹,那里尚无明显隆起,平坦依旧,却承载着她所有的期盼与希冀,每一次轻微的悸动——哪怕只是肠腑蠕动的错觉,都让她心头一紧,随即涌上无尽的温柔与憧憬。

  “主儿,咸福宫后殿的颖常在来了,说给您带了新鲜吃食。”贴身宫女木禾轻步进来回话,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主子腹中的“龙胎”,脚步放得极轻,裙摆扫过地面几乎无声。

  顺妃握着暖炉的手指猛地一紧,炉壁的鎏金花纹硌得掌心发疼,留下几道浅浅的印痕。她眉峰蹙起,眼底掠过一丝不加掩饰的厌烦。颖常在巴林湄渃自她诊出有孕后,便如同嗅到了蜜糖的蜂蝶,时常借着探望的由头前来,那份刻意的热络,那份字里行间的攀附之意,傻子也能看穿。可深宫之中,多一个表面亲近的人总比多一个敌人好,纵有厌烦,她也只能暂且忍耐,强压下心头的不适。“罢了,让她进来吧,不必过多寒暄,免得扰了胎气。”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木禾应声退下,不多时便引着颖常在进来。颖常在身着一身水绿色旗装,衣料上绣着细密的缠枝青竹,衬得肌肤胜雪,鬓边簪着小巧的珍珠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摇曳,泛着柔和的光泽,身后跟着宫女阿宝,手里提着个描金漆盒,盒面上绘着缠枝莲纹,精致夺目。“嫔妾给顺妃姐姐请安,姐姐万安。”她盈盈福身,姿态恭敬,眼角眉梢却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热络与急切,目光不自觉地扫过顺妃的小腹。

  顺妃半靠在软榻上,身上盖着绣着缠枝莲纹的锦被,闻言微微颔首,刚要开口说句客套话,腹间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这疼痛比往日的坠痛猛烈数倍,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密密扎着脏腑,又似有重物在腹中搅动翻腾,一股刺骨的寒气瞬间浸透了脊背,让她浑身一颤,牙关不自觉地咬紧。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住小腹,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此刻更是泛着青白,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音:“颖妹妹免礼……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嫔妾想着姐姐多日不出殿,定是闷得慌,”颖常在笑着上前,让阿宝打开漆盒,里面是一盘精致的牛乳萨其马,色泽乳白,还带着淡淡的奶香,热气袅袅,“这是嫔妾让小厨房新做的,不加过多蔗糖,绵软易克化,特意给姐姐送来尝尝鲜,也解解闷。”

  顺妃目光扫过那盘萨其马,心中警铃微动。深宫之中,入口之物最是凶险,尤其是她如今怀着“龙胎”,更是半点不敢掉以轻心。纵然颖常在看似无害,可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这吃食里是否藏着猫腻?她强忍着腹间的疼痛,额角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淡淡点头:“妹妹有心了,木禾,先收起来吧,回头让太医验过再用。”

  颖常在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正想再说些什么,好趁机提一提想请顺妃帮忙引荐皇上的事,却见顺妃眉头皱得更紧,额角的汗珠愈发密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微微起伏,脸色苍白得吓人,连嘴唇都开始轻轻颤抖。

  “主儿,您怎么了?”木禾连忙上前,伸手想去扶,声音里满是惊慌,语气都变了调。

  顺妃腹间的疼痛已然失控,那股寒凉之意化作阵阵绞痛,一波比一波猛烈,像是要将她的脏腑都拧碎一般,她咬着唇,强撑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唇瓣都被咬得泛起血色,渗出血丝。“木禾,快……去请周太医,今日的痛,比往常厉害多了……”她心中满是惊惶,难道是自己哪里不慎动了胎气?还是……有人暗中下了毒手?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脑海,让她浑身发冷,连指尖都开始颤抖。

  颖常在见状,心知今日之事定然说不成了,再留下去反而不妥,若是顺妃真出了什么事,自己怕是要被牵连,连忙起身告退:“姐姐既然身子不适,嫔妾便不打扰了,改日再来看望姐姐。”说罢,匆匆行了一礼,便带着阿宝快步退了出去,脚步都透着几分慌乱。

  顺妃此刻已无暇顾及她,只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浑身的力气都用来抵挡那钻心的疼痛。

  颖常在刚走,那股绞痛骤然攀上顶峰,顺妃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力气都被抽干,眼前阵阵发黑,耳边的声响都变得模糊。木禾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想扶她往内殿床榻去:“主儿,慢些,奴婢扶您躺下歇歇。”

  就在起身的刹那,木禾无意间瞥见软榻的锦垫上,赫然晕开了一小片暗红。那颜色浅淡如胭脂,像极了红梅绽落在白雪之上,刺得人眼生疼。“血!主儿,是血!”木禾吓得声音发颤,手里的帕子都掉在了地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双腿都有些发软。

  顺妃浑身一僵,如同被惊雷劈中,下意识地低头去看。那抹刺目的红映入眼帘,让她瞳孔骤缩,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腹间的剧痛与心底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她只觉得一股热流顺着腿间滑落,凉飕飕的触感让她浑身发冷,如坠冰窖。“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绝望的哽咽,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顺着苍白的面颊滑落,“我的孩子……快,扶本宫进去!周太医呢?怎么还没来!”

  她挣扎着想要迈步,脚下却虚浮得如同踩在云端,木禾和闻讯赶来的另一个宫女连忙一左一右架住她,跌跌撞撞地扶进内殿。刚扶着她躺倒在铺着鸳鸯戏水锦褥的床榻上,顺妃便觉得腹间一阵翻江倒海,她颤抖着伸出手,抚向自己的下身,指尖触及一片温热黏腻——是血,源源不断的血,迅速浸透了身下的锦褥,也染红了她的指尖,那温热的触感却让她如坠冰窟。

  那抹浓重的血色彻底击溃了她的心神,眼前一黑,顺妃白眼一翻,便直直晕了过去,临晕前,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微弱却凄厉的惊呼:“我的孩子……”

  “主儿!主儿!”木禾扑在床榻边,哭得撕心裂肺,伸手探了探顺妃的鼻息,虽还平稳,却依旧让她魂飞魄散。“快!快去养心殿禀报皇上,再去翊坤宫告知娴贵妃娘娘!快!”她对着殿外高声吩咐,声音因恐惧而变调,带着哭腔,“务必快些,晚了就来不及了!”

  宫女们慌作一团,有的往外飞奔报信,裙摆扫过地面发出急促的声响,在寂静的宫苑中格外刺耳;有的则守在床榻边,手忙脚乱地给顺妃擦拭额角的冷汗,更换染血的褥垫,指尖都在发抖。整个春禧殿瞬间被恐慌笼罩,连空气中清雅的百合熏香,都被浓重的血腥味浸染,变得刺鼻而心悸。木禾紧紧攥着顺妃的手,那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发紧,嘴里不住地祈祷:“菩萨保佑,主儿和小阿哥都要平安,千万别出什么事啊……一定是有人害主儿,求菩萨显灵,保住他们母子……”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后宫。翊坤宫的甄嬛刚听闻消息,便即刻带着杜荷和随行太医匆匆赶来,衣裙下摆扫过宫道的青石,步履急促却不失沉稳,金钗上的珠翠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神色凝重。随后,纯贵妃苏绿筠、愉妃海兰也陆续抵达。纯贵妃满脸忧色,握着丝帕的手微微颤抖,频频望向紧闭的内殿门,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似有惋惜,又似有别的盘算;愉妃依旧是那般淡然模样,一身素色宫装,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凝重,静静站在一旁,不发一言,目光却在殿内众人脸上不着痕迹地扫过,仿佛在探寻着什么。

  众人守在正殿,殿内鸦雀无声,只听得见彼此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地龙燃烧时微弱的声响。地龙的暖意烘得人面颊发烫,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与焦灼,那焦虑如同藤蔓般缠绕在每个人的心上,越收越紧。周太医早已在内殿诊治,殿门紧闭,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格外漫长,仿佛一个世纪般难熬,连殿外的日光都似是停滞了一般。

  不多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尖细的高声通报:“皇上驾到——”

  弘历一身明黄色常服,袍角绣着五爪金龙,昂首摆尾,气势威严,面色沉凝如铁,眉宇间满是焦灼,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龙袍的衣摆随着动作翻飞,刚跨进殿门便急切地问道:“顺妃怎么样了?胎象如何?孩子还在吗?”他近日正为前朝漕运之事烦忧,日夜操劳,听闻龙胎出事,心头一紧,所有的烦躁都被对龙裔的担忧取代,语气中满是急切。

  甄嬛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声音沉稳:“回皇上,周太医正在内殿诊治,尚未出来回话,臣妾已让人守在殿外,一有消息便即刻禀报。”

  弘历点点头,目光扫过殿内神色各异的妃嫔,最终落在紧闭的内殿门上,眉头拧得更紧,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抬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拳。他走到上首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也敲得众人心里愈发不安,人人屏息凝神,不敢稍作声张。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内殿的门终于被推开,周太医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官帽歪斜,朝服的衣襟都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脸色苍白如纸,往日的从容镇定荡然无存,只剩下满心的惶恐与焦灼,连脚步都有些踉跄。

  “怎么样?顺妃和孩子还好吗?”弘历霍然起身,快步上前追问,语气中满是焦灼与期盼,眼神紧紧锁住周太医,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周太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抖得如同筛糠,声音结结巴巴,带着哭腔:“皇……皇上,微臣……微臣罪该万死!娘娘她……她出血不止,脉象紊乱,那胎象……胎象……微臣尽力了,实在……实在医术浅薄……还请皇上速召齐太医前来,或许……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能保住娘娘的性命!”他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只记得当初为顺妃诊脉时,那滑脉虽时有起伏,却分明是孕早期该有的脉象,他只当是娘娘体质虚寒导致胎象不稳,日日开着安胎药,却从未想过会突发如此变故。

  “无用之物!”弘历勃然大怒,一脚踹在旁边的脚踏上,实木的脚踏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险些断裂,木屑飞溅,“朕养着你们太医院,平日里自诩医术精湛,关键时刻竟如此废物!连一个龙胎都保不住!”他厉声喝道,眼中满是怒火与痛心,胸口剧烈起伏,“李玉!立刻去请齐太医,若敢耽搁片刻,朕唯你是问!”

  “嗻!奴才这就去!”李玉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躬身应下,转身便往外飞奔,连脚步声都带着慌乱,几乎要绊倒在地,袍角都被风吹得扬起。

  殿内众人皆是一惊,纯贵妃下意识地捂住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与难以置信;愉妃依旧平静,只是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甄嬛眉头微蹙,看向周太医的目光带着审视——周太医虽不算太医院顶尖医术,却也行医多年,经验颇丰,断不至于让龙胎如此仓促不保,其中莫非有什么蹊跷?是真的胎象不稳,还是……人为所致?她心中疑窦丛生,却并未多言,只是静静观察着局势。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齐太医提着诊箱,气喘吁吁地赶来,鬓发凌乱,额上满是汗珠,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匀,便被引着进了内殿。众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殿内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唯有弘历踱步的脚步声,在殿内来回回荡,每一步都踩在众人的心尖上,压得人喘不过气。

  齐太医入内殿后,先是仔细查看了顺妃的面色,见她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唇瓣干裂,又凝神诊脉,指尖搭上她的腕脉,眉头渐渐蹙起,神色愈发凝重。他行医数十载,经验老道,片刻便察觉出异样:顺妃的脉象虽有滑利之象的残留,却掺杂着几分凝滞与紊乱,虚浮无根,并非真正孕脉,且体内隐隐有两种药物残留的痕迹,一种似是能模拟孕象、推迟信期的药物,另一种则是寒性剧烈、足以导致气血逆乱的堕胎之物。他又细细询问了木禾顺妃近日的饮食起居与身体反应,心中已然有了定论,脸色愈发沉凝。

  约莫一刻钟后,齐太医终于从内殿走出,神色复杂地跪倒在弘历面前,脸上带着几分难掩的诧异与凝重,语气沉稳却带着惊雷般的力量:“回皇上,启禀各位娘娘,顺妃娘娘……腹中并无龙胎,顺妃娘娘是信期到了。”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殿内众人瞠目结舌,一片死寂,连呼吸都似是停滞了。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金砖上,却显得格外冰冷,映得众人脸色各异,有惊愕,有茫然,有难以置信。

  弘历愣在原地,脸上的焦灼瞬间凝固,随即化为深深的错愕,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眉头紧锁,厉声追问:“你说什么?无孕?那之前周太医为何诊出有孕?她腹中的动静,她的种种反应,难道都是假的?”

  “回皇上,”齐太医躬身回道,语气笃定,“臣仔细诊脉,反复确认,娘娘脉象虽曾有滑象,却虚浮不实,散乱无根,并非真正孕脉,反倒隐有药物干预的痕迹,似是服用过能模拟孕象、推迟信期的药物,让脉象呈现出孕早期的假象,连月事推迟、恶心倦怠等症状,也皆是药物所致。”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更要紧的是,臣察觉娘娘体内另有寒性药物残留,药性猛烈,寒凝血瘀,正是导致她腹痛出血、气血逆乱以至晕厥的根源。方才的出血,并非小产,而是药物所致的气血瘀堵溃散,但这寒性药物对女子内腑损伤极大,若再晚一步,怕是连娘娘的性命都难保。”

  “药物?两种药物?”弘历脸色一沉,瞬间从错愕转为震怒,目光锐利如刀,先扫向一旁瘫倒在地的周太医,又缓缓扫过殿内的妃嫔,最后定格在紧闭的内殿门上,眼底的怒火几乎要燃起来,“周太医,你给朕说清楚!你当初诊脉,就未曾察觉丝毫异样?还是说,你与她串通一气,欺瞒朕躬?”

  周太医吓得浑身筛糠,连连磕头,额头磕在金砖上发出砰砰的声响,很快便红肿起来,渗出细密的血珠,声音带着哭腔:“皇上饶命!微臣罪该万死!当初给娘娘诊脉时,确是摸到了滑脉,只是那滑脉时强时弱,微臣只当是娘娘胎象不稳,气血不足所致,万万没有想到……没有想到竟是药物作祟啊!微臣当真不知此事,否则绝不敢妄下断言,欺瞒皇上!”他此刻满心悔恨,只怪自己一时疏忽,未能细辨脉象虚实,竟让这般欺君之事发生在眼前,还险些误导了皇上。

  弘历闻言,脸色铁青一片,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怒到了极点,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他本以为是后宫妃嫔相争,暗害龙胎,心中虽怒,却也只当是后宅阴私;可如今听来,竟是有人蓄意设计,先用药物模拟孕象,再用烈性药物引发出血,这其中最可疑的,便是顺妃自己!她在宫中无甚根基,恩宠也不多,若能诞下龙子,便能母凭子贵,一步登天——这般浅显的道理,弘历如何不懂?他只觉得自己被当成了傻子,被人用“龙裔”这般重要的事情肆意愚弄,皇权威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好,好得很!”弘历怒极反笑,声音冰冷刺骨,“朕当是什么宫闱暗害,原来竟是有人为了争宠,不惜用药物伪造孕象,拿龙裔当赌注,欺瞒朕躬!”他猛地一拍桌案,案上的茶盏被震得跳起,茶水泼洒出来,浸湿了明黄色的桌布,如同绽开的暗色花朵。

  就在这时,内殿传来一阵细碎的动静,木禾扶着刚悠悠转醒的顺妃走了出来。顺妃脸色苍白如纸,发髻散乱,几缕发丝贴在汗湿的额角,锦裙上还沾着点点暗红血迹,模样楚楚可怜,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她尚未听闻齐太医的禀报,脑中只残留着腹痛与失血的眩晕,以及失去孩子的锥心之痛,神志还有些恍惚。

  一见弘历,她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挣脱木禾的搀扶,踉跄着扑上前,哭哭啼啼地跪倒在地,膝盖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浑然不觉疼痛。“皇上!求皇上为臣妾做主啊!”她哭得梨花带雨,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悲痛与绝望,泪水混合着汗水滑落,浸湿了身前的金砖,“臣妾的孩子……臣妾的孩子没了!定是有人嫉妒臣妾有孕,暗中下了毒手害了臣妾的孩儿!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查明真相,还臣妾和孩子一个公道啊!”她伏在地上,肩膀剧烈颤抖,双手紧紧抓着弘历的龙袍下摆,那份悲痛发自肺腑,任谁看了都要动容。

  顺妃并不知道自己是假孕,以为弘历是因为她小产而暴怒。

  可弘历看着她悲痛欲绝的模样,心中却没有半分怜惜,只剩下滔天的怒火与失望。他猛地抬脚,挣脱了她的拉扯,顺妃猝不及防,重重摔在地上,额头磕在金砖上,疼得她眼前发黑,却依旧不解地望着弘历,眼中满是茫然与委屈。

  “做主?朕倒是要问问你,要朕为谁做主?”弘历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刺骨,没有一丝温度,“顺妃,你竟敢欺瞒朕!用药物伪造孕象,谎称有孕,意图母凭子贵,争宠邀功!如今戏演不下去了,便弄出这出血的戏码,想栽赃嫁祸给旁人,继续蒙骗朕?你当朕是眼盲心瞎,任你摆布吗?”

  顺妃浑身一震,如遭雷击,脸上的泪水瞬间凝固,茫然地抬起头,望着弘历暴怒的面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皇上……您说什么?伪造孕象?臣妾没有……臣妾真的怀了孩子,是真的……是被人害了,孩子没了啊皇上!”

  “到了此刻,你还敢狡辩!”弘历厉声呵斥,打断了她的哭诉,“齐太医已经诊明,你体内有两种药物残留,一种模拟孕象,一种导致出血,腹中从未有过龙胎!你恩宠平平,急于攀附,便想出这等卑劣手段,拿龙裔当筹码,欺君罔上,你可知罪?”

  “不……不可能!”顺妃摇头,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皇上,臣妾没有!臣妾真的不知道什么药物,臣妾是真的怀了孕,是真的失去了孩子!是齐太医诊错了,一定是诊错了!皇上,您信臣妾一次,臣妾真的没有欺瞒您啊!”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弘历冰冷的眼神逼得动弹不得,心中的委屈与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甄嬛走上前,柔声劝道:“皇上息怒,顺妃妹妹刚醒过来,身子虚弱,许是真的不知情……”

  “不知情?”弘历冷笑一声,目光扫过顺妃,“她若不知情,为何偏偏是她体内有药物残留?为何偏偏是她在这个时候‘小产’?这深宫之中,谁有这般本事,能在她眼皮底下给她灌下两种药物,还让她毫无察觉?娴贵妃,你未免也太过心善了!”

  纯贵妃也连忙上前,柔声说道:“皇上息怒,龙体为重。此事虽蹊跷,但顺妃妹妹素来温顺,或许其中真有误会……”

  “误会?”弘历脸色愈发阴沉,“拿龙裔做文章,欺瞒朕躬,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也配叫误会?”他看向李玉,厉声吩咐,“李玉!传朕旨意!顺妃钮祜禄氏,伪造孕象,欺君罔上,意图争宠,罪无可赦!着即降为常在,禁足春禧殿,非朕旨意,不得踏出殿门半步!即日起,收回所有赏赐,削减用度,闭门思过!”

  “嗻!”李玉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躬身应下,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便要去传旨。

  “皇上!不要啊皇上!”顺常在哭喊着,想要扑上前拉住弘历,却被旁边的宫女拦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弘历转身,背影决绝,“皇上,臣妾是被冤枉的!臣妾真的怀了孩子,是被人害了啊!皇上,您信臣妾一次,臣妾没有欺瞒您!”她的声音嘶哑凄厉,充满了绝望,却只换来弘历愈发冰冷的背影。

  弘历没有回头,只是脚步顿了顿,声音冰冷:“若真有冤屈,便在禁足期间好好反省,想想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朕不想再听到任何狡辩之词!”说罢,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春禧殿,龙袍的衣摆扫过地面,带着无尽的怒火与失望。

  顺常在瘫倒在地,浑身冰凉,如坠冰窖。她看着弘历离去的方向,泪水无声地滑落,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委屈与绝望。她不明白,为什么皇上不肯相信她,为什么明明是自己失去了孩子,却反倒成了欺君罔上的罪人。她抬手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经承载着她所有的希望,如今却只剩下一片空寂与冰冷,心口的痛楚如同潮水般反复袭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主儿……”木禾扑在她身边,哭得撕心裂肺,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甄嬛看着眼前悲痛欲绝的顺常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同情,也有几分深思。她转头看向殿外,春日的阳光依旧明媚,可这深宫中的算计与纷争,却如同无形的毒刺,随时可能夺走人的性命与希望。这场精心设计的“假孕”与“暗害”,究竟是谁在幕后操纵?顺常在是真的不知情,还是被人当枪使?而皇上的震怒与决断,又是否真的公正?

  春禧殿的暖阁依旧燃着银丝炭,暖意融融,可顺妃的心,却如同坠入了万年冰窖,寒凉刺骨。她被宫女扶着躺回软榻,望着窗外依旧泛着冷白的残雪,泪水无声地滑落。她始终坚信,自己失去了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而这一切,都是拜深宫之中的恶人所赐。她满心期盼着皇上能回心转意,查明真相,为她报仇雪恨,却不知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这场阴谋中的一枚棋子,一场被设计的“丧子之痛”,终究成了她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而那道禁足的旨意,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她困在了这座华丽的牢笼中,往后的日子,怕是只剩下无尽的孤寂与凄凉。

  深宫之中的风波,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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