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书房密谈,军务的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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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夜澜翻动书页的手指,停顿了。

  那停顿极其短暂,比窗外飞鸟掠过屋檐的影子还要快,快到足以让世上任何一个顶尖的暗卫都忽略过去。但柳惊鸿看见了。在她那被特工本能磨砺到极致的动态视觉里,那根停在泛黄书页边缘、骨节分明的手指,就像一帧被无限放慢的定格画面,清晰得令人心悸。

  他听懂了。

  这个认知如同一块冰,瞬间在她心湖里凝结,又迅速碎裂,化作无数尖锐的冰棱,刺向四肢百骸。

  她嘴里那不成调的、荒腔走板的哼唱没有停,甚至因为“惊觉”到自己的走神,而故意拔高了半个音,变得更加刺耳难听。

  “哎呀,这什么破玩意儿,看得本王妃头都大了。”柳惊鸿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将那份被她胡乱涂鸦的纸揉成一团,随手向后一抛,纸团划出一道精准的抛物线,正好掉进角落一个积满灰尘的空瓦罐里。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姿态慵懒地在狭窄的过道里踱步,像一只巡视领地的猫。她的目光扫过那四个埋头苦干、汗流浃背的文书,最后落在了那份被她放到一边的、带有北国暗号的冬衣补给卷宗上。

  陷阱。

  一个做得如此逼真,甚至动用了“蜂巢”最高等级暗号的陷阱。萧夜澜到底知道了多少?他是在哪里得到的这个暗号?还是说,兵部之内,真的有另一个北国暗桩,一个连她都不知道的、地位高到能接触这类卷宗的暗桩,而萧夜澜,只是在利用这个暗桩来试探她?

  无数的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可她的脸上,却是一派百无聊赖的烦躁。

  “太慢了!你们是没吃饭吗?”她一脚踢在一个堆在地上的木匣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吓得四个文书浑身一颤。“这么点东西,要整理到猴年马月去?王爷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她走到那份“问题卷宗”前,弯下腰,用两根手指嫌恶地将它拈了起来,仿佛上面沾了什么污秽之物。

  “尤其是这种,写得密密麻麻,跟鬼画符似的。”她将卷宗拿到眼前,装模作样地看了两眼,随即发出一声嗤笑,“北境的冬衣,从棉花产地到运输路线,记这么清楚做什么?生怕敌人不知道我们的棉袄是从哪个棉花地里摘的?蠢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卷宗随手扔回了那堆已经初步筛选过的文书堆里。她的动作随意,力道也恰到好处,卷宗混入其中,再也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眼,看向窗边的萧夜澜。

  萧夜澜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兵书,正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情绪不明。

  “王妃觉得,该如何记录?”他开口,声音平稳。

  “记录?”柳惊鸿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问题,“当然是怎么简单怎么来。库里有多少件,送出去多少件,谁签收的,记下这三样不就行了?至于路上是牛车拉的还是马车拖的,关兵部屁事。写这么多,浪费笔墨纸砚,还给敌人送情报,不是蠢是什么?”

  她这番离经叛道的言论,让那几个文书和站在门口的钱尚书都倒吸一口凉气。军务档案,历来讲求详尽备查,哪有这么简化的道理?这王妃,果然是疯得不轻。

  萧夜澜却没反驳,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王妃的看法,倒也……新奇。”他缓缓说道。

  “不是新奇,是务实。”柳惊鸿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王爷,你们男人就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显得自己多有能耐似的。依我看,这满屋子的破纸,烧掉一半,南国的仗照样打。”

  钱尚书的脸皮狠狠抽搐了一下,几乎要当场跪下求这位姑奶奶闭嘴。

  库房里的气氛,因为柳惊鸿这番话,变得诡异起来。

  时间就在这诡异的氛围中一点点流逝。直到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从高高的窗棂透进来,在灰尘弥漫的空气中拉出长长的光柱,萧夜澜才终于开口。

  “今日就到这里吧。”

  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如蒙大赦。

  柳惊鸿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总算能回去了,再待下去,我非得被这灰尘呛死不可。”

  她看也没看那些卷宗一眼,转身便朝外走。仿佛今天来此,真的就只是陪太子读书,玩了一场无聊的游戏。

  回去的马车上,两人一路无话。

  柳惊鸿闭着眼假寐,脑子里却在飞速复盘今天发生的一切。那个暗号,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她必须弄清楚,这到底是萧夜澜的陷阱,还是兵部真的藏着一条她不知道的“大鱼”。

  回到王府,用过晚膳,绿萼端来安神茶,却见柳惊鸿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月色发呆。

  “王妃,您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

  柳惊鸿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萧夜澜的亲卫长风出现在了院门口。

  “王妃,王爷请您去一趟书房。”

  绿萼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么晚了,去书房做什么?

  柳惊鸿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站起身,理了理衣袖。

  “知道了。”

  ……

  七皇子府的书房,比柳惊鸿想象的要大,也要……更像一个真正的军事中枢。

  墙上挂的不是什么名家字画,而是一副巨大的南国全境舆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朱笔,标注着各处关隘、卫所和兵力部署。另一面墙,则是一整排顶天立地的书架,里面塞满的不是经史子集,而是各种兵法、堪舆图志和军务卷宗。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纸张的味道,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萧夜澜身上的冷冽气息。

  他没有坐在轮椅上,而是站在那副巨大的舆图前,手里拿着一支笔,正专注地看着北境的方向。他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家常长袍,少了几分白日的锋利,多了几分文人的雅致,但那挺拔的背影,却依旧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柳惊鸿走进去,没有行礼,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打量着这个房间。

  “过来。”萧夜澜没有回头,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响起。

  柳惊鸿挑了挑眉,依言走了过去,与他并肩站在舆图前。

  “你看这里。”他用笔杆点了点舆图上北境的一处。“燕回关,北国入侵南下的三大门户之一。太子兵变后,我将原驻守此处的陈家军调回京畿,换上了忠于皇室的羽林卫。但羽林卫擅长平原作战,于山地关隘攻防,经验尚浅。”

  柳惊鸿看着他点的位置,没有说话。她知道,他不是在问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今日你在兵部说,军务记录,应当从简。”萧夜澜转过头,看向她,“那么军务本身呢?你觉得,这燕回关的防务,是该繁,还是该简?”

  问题来了。

  白日在兵部,是小试牛刀。现在,才是真正的考校。

  柳惊鸿的目光从舆图上移开,落到萧夜澜的脸上。他的神情很平静,看不出任何试探的意味,仿佛真的只是在与她探讨一个问题。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什么军国大事。”她笑了笑,语气轻佻,“王爷问我,不如去问兵部那群老头子。”

  “他们只会告诉本王,增兵,加固城防,多备粮草。”萧夜澜的语气平淡,“本王想听点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柳惊鸿故作思索,随即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没有去点那个叫“燕回关”的关隘,反而在它侧后方很远的一片山区画了个圈。

  “王爷,打个比方。你这书房,若是怕贼,是把门窗都用铁焊死有用呢?还是在院子里养几条会咬人的狗有用?”

  萧夜澜的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继续说。”

  “把门窗焊死,贼人是进不来了,可你自己也出不去,成了笼中鸟。这叫‘繁’,是笨办法。”柳惊鸿的手指在舆图上那片山区轻轻敲了敲,“可若是在这贼人必经之路上,挖几个陷阱,再养几条一有动静就大叫的恶犬,贼人还没摸到你窗户边,就被吓跑了,或者掉进陷阱里摔断了腿。这叫‘简’,却更有效。”

  她抬起头,迎上萧夜澜的目光,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燕回关是门窗,固若金汤自然好。可北国人不是傻子,为何非要一头撞死在这扇铁门上?他们不会绕路吗?比如,从这片看起来鸟不拉屎的黑风岭穿过去?”

  萧夜澜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黑风岭,地势险峻,被南国军方判定为不具备大军通行的可能,因此防务一直松懈。这也是南国军方高层的一个共识。

  可柳惊鸿,一个深闺妇人,一个“疯批王妃”,她是怎么知道黑风岭的?又是怎么能一眼就看出,这里可能成为北国奇袭的路线?

  “王妃如何得知,北国人会走黑风岭?”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沉了几分。

  “我不知道啊。”柳惊鸿一脸无辜地摊开手,“我瞎猜的。我看这儿离燕回关不远,又没什么标记,想来是个没人管的犄角旮旯。兵法不都这么说嘛,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越是觉得不可能的地方,就越有可能。王爷,我说的对不对?”

  她将一切都推给了“女人的直觉”和“道听途说来的兵法”,理由荒诞,却又完美地契合了她“疯批”的人设。

  萧夜澜深深地看了她许久,久到柳惊鸿几乎以为自己的伪装已经被他看穿。

  最终,他却只是点了点头,从书案上拿起一叠整理好的卷宗,递到她面前。

  “这些,是今日从兵部带回来的,关于北境各关隘近三年的军需损耗记录。”

  柳惊鸿接过,入手微沉。她能闻到纸张上还带着库房里那股陈旧的灰尘味。

  “王爷这是何意?让我拿回去垫桌脚吗?”

  “帮本王整理一下。”萧夜澜转身走回书案后坐下,重新拿起笔,“将其中所有记录不符,或者数目异常的,都挑出来。”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命令。

  柳惊鸿的心,沉了下去。

  让她参与整理机密文件。

  这既是信任,也是更深一层的试探。他给了她接触机密的权力,同时,也给了她留下马脚的机会。

  柳惊鸿抱着那叠卷宗,没有立刻应下。她低头,随手翻开了最上面的一份。纸页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忽然,她的动作停住了。

  在那份卷宗的末页,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映入她的眼帘。

  ——柳擎。

  她的父亲,镇国大将军柳擎的亲笔画押。而在这份关于嘉平二年北境军粮补给的记录上,一笔高达十万石的军粮,在记录中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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