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火铳定疆

　　四月末。

　　卧龙谷深处，格物院的“火器工坊”区域，已是戒备森严的禁地。

　　空气里混杂着刺鼻的硫磺、硝石与木炭燃烧后的呛人味道，还有金属被反复加热、锻打、淬火时独有的铁腥与焦糊气。

　　巨大的蒸汽锻锤发出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哐当！哐当！”巨响。

　　声响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通红的铁块在重锤之下，如同面团般被捶打、延展，迸射出漫天飞舞的火星。

　　匠人们赤裸着古铜色的精壮上身，汗水在虬结的肌肉上肆意流淌，被熊熊的炉火映照得油光发亮。

　　他们眼神专注，盯着手中的活计，那神情仿佛不是在打造兵器，而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祭祀。

　　工坊核心，一处由厚重石墙隔开的独立试验场，磐石团的精锐正持枪肃立，日夜值守。

　　李信、陈武、周大勇、李铁牛、赵猛等一众军中核心将领，连同格物院正副院正王希、王二，此刻都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场地中央一个年轻工匠手中的物件上。

　　那东西长约三尺有余，通体由精铁铸造，闪烁着幽冷的金属色泽。

　　它的形制与神机团装备的燧发枪有些相似，但枪管明显更粗、更短、更厚重，枪身结构也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

　　最扎眼的，是枪管下方、靠近枪托的位置。

　　那里没有寻常的燧发机括，而是一个横向安装、酷似小型车轮的圆柱体。

　　圆柱体被均匀地分隔成五个独立的腔室，每个腔室都对应着一个击发火门。

　　圆柱体后方，则是一个由弹簧和杠杆组成的精巧击锤。

　　“旅帅，诸位将军！”

　　王二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与自豪，他小心翼翼地托着这柄造型奇特的火铳。

　　“此物，乃我格物院倾全院之力，耗时三月，历经上百次失败，方才试制成功的‘五雷神机’连发火铳！”

　　“其速射之能，远非寻常燧发枪可比！”

　　他对着那名年轻工匠点了点头。

　　工匠深吸一口气，动作熟练地开始操作。

　　第一步，装药。

　　他从腰间的皮囊里，摸出五个比拇指略粗的铜制小圆筒。

　　圆筒一端封闭，一端开口。

　　他飞快地将五个铜筒依次塞入那个横向圆柱体的五个腔室中，动作流畅得如同本能。

　　第二步，闭锁。

　　装填完毕，他握住圆柱体侧面的一个旋钮，猛地用力一拧。

　　“咔哒！”

　　清脆的金属咬合声响起。

　　圆柱体被牢牢锁定在枪身下方，五个腔室的开口，分毫不差地对准了枪管后部的进弹口。

　　第三步，击发准备。

　　工匠右手握住枪托后的握把，左手则握着枪身下方一个护木般的握柄。

　　他的拇指轻轻拨开握柄上方的一个小巧保险。

　　第四步，瞄准击发。

　　工匠将枪托稳稳抵住肩膀，瞄准了五十步外一个厚实的草靶。

　　他屏住呼吸，扣下了扳机！

　　“砰！”

　　爆响清脆！

　　枪口喷出尺许长的火舌，浓烈的白烟瞬间腾起。

　　五十步外的草靶中心，被铅弹炸开一个拳头大的窟窿！

　　第五步，连发射击！

　　第一枪刚响，工匠握着下方握柄的左手，猛地向后一拉到底！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与弹簧压缩的机括声响起。

　　横向的圆柱体瞬间旋转了七十二度。

　　下一个装填好的铜制弹筒腔室，精准无误地转到了待击发位置。

　　与此同时，后方的击锤在弹簧的作用下，自动弹回，再次待命！

　　“砰！”

　　第二枪几乎是紧跟着击发！

　　草靶上又多了一个狰狞的弹孔！

　　“砰！”

　　“砰！”

　　“砰！”

　　如同爆豆般、间隔极短的五声枪响过后，五十步外的草靶，已经被轰得千疮百孔，烂成了一堆碎草！

　　整个过程，从装填到五发连射完毕，耗时竟然不到二十秒！

　　这射速，简直碾压了需要繁琐装填步骤的燧发枪！

　　“嘶！”

　　在场的所有将领，即便是见惯了火器威力的陈武和周大勇，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撼与狂喜！

　　“好！好一个五雷神机！”

　　李信眼中精光爆射，他大步上前，从工匠手中接过那支尚有余温的火铳，仔细地摩挲着冰冷的金属构件和那精巧的旋转机构。

　　“射速惊人！操作便捷！王希！王二！格物院立下大功！”

　　王希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他连忙躬身。

　　“全赖旅帅点拨！提供了‘定装弹药’和‘转轮连发’的奇妙构想！我等匠人，不过是照着图纸，反复试错罢了！”

　　“这铳的威力如何？射程多远？靠得住吗？”

　　陈武急切地问道。

　　作为神机团团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速射火器在战场上意味着什么。

　　王二立刻回答：“禀陈团长！此铳所用弹筒，是精铜打造，内装定量颗粒火药和一枚三钱重的铅弹！五十步内，可破双层牛皮甲！百步之内，依然有杀伤力！”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神色。

　　“不过……这还是第一支样铳，连续射击后，枪管会严重发烫，转轮机构偶尔也会有卡顿，还需要改进。”

　　“但原理已经通了！只要材料和工艺能跟上，量产指日可待！”

　　“好！好！好！”

　　李信连说三个好字，将“五雷神机”交还给王二，声音斩钉截铁。

　　“格物院！集中所有资源！优先攻克此铳的量产难题！”

　　“需要的人手、物料，陈武的兵曹要全力保障！”

　　“我要在三个月内，看到至少三百支能上战场的‘五雷神机’，装备给神机团的精锐！”

　　“诺！属下（末将）领命！”

　　王希、王二、陈武三人齐声应诺，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

　　新式火器，将是汉王军横扫河西，甚至图谋天下的又一张致命王牌！

　　格物院的震撼还未散去，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复杂的难题，已经摆在了卧龙谷军政中枢的面前。

　　如何有效统治那片如同雪崩般归附的广阔新地盘？

　　中枢议事堂内，气氛严肃。

　　巨大的河西舆图上，代表汉王军控制区的红色标记，已经从卧龙谷这个核心，向西延伸到了玉门关外，向北触及了黑水河，向南覆盖了祁连山南麓的大片区域，向东则与清廷控制的肃州、甘州等地犬牙交错。

　　归附的大小部族有数十个，汉人的屯垦点、流民聚居地更是如繁星般散落其上。

　　人口的激增，地盘的骤扩，带来的管理压力如同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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