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血雨前兆

　　距离卧龙谷三百余里，西北方向，祁连山深处一处名为“黑风寨”的马贼营寨。

　　聚义厅内灯火摇曳，几十个壮汉的呼吸声混杂着酒气，气氛却紧绷得能拧出水来。

　　寨主贺连山，绰号“沙里飞”，年约四十，身材精悍，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碗碟乱跳。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

　　厅内瞬间安静。

　　几十道充满质疑和不安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向他，其中几个维族、回族头目的抗拒最为明显。

　　贺连山环视众人，胸膛剧烈起伏。

　　“吵吵吵！吵个屁！”

　　“老子问你们！咱们黑风寨的兄弟，有几个是自愿当马贼的？！”

　　“啊？！”

　　“他娘的！不是被清狗逼得家破人亡，活不下去，谁愿意钻这山沟沟，干这刀头舔血的买卖？！”

　　他手指着厅外漆黑的夜。

　　“看看山下！清狗的铁蹄踏碎了咱们多少汉人的家？！”

　　“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多少父老乡亲惨死？！”

　　“剃发易服！毁我衣冠！奴我百姓！”

　　“这血海深仇，你们忘了？！”

　　“老子没忘！”

　　他的视线转向那几个异族头目。

　　“阿卜杜勒！买买提！还有你们几个！”

　　“你们族人的牧场，被清狗和那些投靠清狗的部落抢了多少？”

　　“你们的族人，被清狗当成牲口一样驱使、屠戮的还少吗？！”

　　“你们真以为，躲在这山沟里，清狗就会放过你们？！”

　　被点名的几个头目脸色变幻，仇恨与忧虑在脸上交织。

　　贺连山拔高了腔调，带着一股决绝。

　　“现在！机会来了！”

　　“卧龙谷！汉王李信！就在三百里外！”

　　“带着一群跟咱们一样的汉子！硬生生挡住了清狗五万大军的猛攻！”

　　“今天！就在今天！他们用血和火，把孙思克那老狗的牙都给崩掉了！”

　　“你们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猛地抽出腰间雪亮的弯刀，刀锋在火光下闪烁着寒芒。

　　“老子贺连山！祖上是大明的边军！跟鞑子有血海深仇！”

　　“今日，老子把话撂这儿！老子要去投奔汉王李信！跟着他杀清狗！报血仇！复我汉家河山！”

　　“你们谁愿意跟老子干？！”

　　他的刀锋指向厅外卧龙谷的方向。

　　“不愿意的！老子不勉强！”

　　“现在就可以带着你们的人马，滚出黑风寨！继续当你们的山大王！”

　　“但老子告诉你们！等清狗收拾了卧龙谷，腾出手来，下一个剿的就是你们这些占山为王的！”

　　“到时候，别怪老子没提醒！”

　　厅内一片死寂。

　　几个维族、回族头目交换着眼色。

　　最终，那个叫阿卜杜勒的维族头目猛地站起身，抽出腰刀。

　　“妈的！干了！”

　　“贺老大说得对！清狗是咱们所有人的仇人！”

　　“与其等死，不如跟着汉王拼一把！我阿卜杜勒跟了！”

　　“我也跟了！”

　　“算我一个！”

　　“杀清狗！报仇！”

　　在贺连山的威望和血仇的刺激下，厅内的大小头目终于被点燃了血性，纷纷抽刀响应。

　　黑风寨三百余骑，汉人占七成，维、回等族占三成，此刻在共同的敌人面前，凝聚成一股复仇的火焰。

　　“好！”

　　贺连山脸上凶光毕露。

　　“兄弟们！抄家伙！喂饱马！带上所有的干粮和箭矢！”

　　“咱们连夜出发！去卧龙谷！”

　　“但是！”

　　他话锋一转，脸上浮现出狡黠。

　　“就这么空着手去投奔，人家未必看得上咱们！”

　　“咱们得带份‘投名状’！”

　　“一份能让汉王高看咱们一眼的大礼！”

　　他走到简陋的沙盘前，手指重重戳在一条蜿蜒的细线上。

　　“清狗的粮道！”

　　“咱们就在这儿！给孙思克老狗，送上一份终身难忘的‘惊喜’！”

　　翌日，公元1690年，七月十七，卯时初刻。

　　卧龙谷内外，一片死寂。

　　持续了两日的惨烈厮杀，耗尽了天地间的生气。

　　谷口防线，经过一夜的抢修和加固，残破的工事勉强恢复了防御功能。

　　士兵们抱着武器，背靠着冰冷的岩石或盾牌，抓紧最后的时间休息。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散不尽的硝烟和血腥味。

　　清军大营方向，同样一片压抑的沉寂。

　　昨日的惨败和夜间的袭扰，让这座庞大的军营如同受伤的巨兽，在舔舐伤口，积蓄着最后的疯狂。

　　天空，不知何时布满了厚重的铅灰色阴云。

　　低垂的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没有风，空气沉闷得如同凝固。

　　一丝微弱的晨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却无法驱散那笼罩在卧龙谷上空的沉重阴霾。

　　李信站在谷口最高的了望台上，玄甲黑袍，扫视着远方清军大营的动静。

　　他身后，陈武、周大勇、李铁牛、赵猛等将领肃立，人人脸色凝重。

　　“要变天了。”

　　李信的陈述低沉，听不出喜怒。

　　“是，大帅。”

　　陈武接口，带着一丝凝重。

　　“看这云势，怕是要有一场大雨。”

　　“大雨……”

　　周大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脸上闪过忧虑。

　　“对咱们的燧发枪和火药可不是好事。”

　　“清狗的火绳枪和弓箭，更受影响。”

　　李铁牛冷哼。

　　“就看谁更能熬了！”

　　李信没有接话，只是默默望着那片阴沉的天空和远处死寂的清军营盘。

　　这反常的寂静和压抑的天象，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只会比昨日更加惨烈，更加血腥。

　　孙思克绝不会甘心昨日的失败。

　　他必定在酝酿着更疯狂、更不计代价的进攻。

　　“传令各旅！”

　　李信的命令陡然转厉，打破了沉闷。

　　“检查武器！加固工事！”

　　“尤其是火药防潮！”

　　“所有将士！饱食战饭！”

　　“准备迎敌！”

　　“诺！”

　　众将齐声应诺，肃杀之气瞬间弥漫。

　　阴云密布的天空下，卧龙谷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地等待着下一轮血与火的洗礼。

　　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死寂，以及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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