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卫民之碑,以血铸之

最新网址:http://www.c8e.cc
  风,卷着戈壁的黄沙,狠狠抽在新铸的“忠勇祠”青石墙上,发出瘆人的呜咽。

  祠内,一排排冰冷的牌位,密密麻麻,每一个名字都曾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李信静立其间,侧脸的轮廓被阴影切割得如同刀锋。

  “将军!”

  李铁牛连滚带爬地冲进来,一身风尘,嗓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呈上一纸军情,那纸张因汗水和血污而皱缩,墨迹晕开,透着一股焦躁的腥气。

  “黑风寨的杂种们又动手了!”

  “他们屠了‘骆驼洼’的商队,抢走了十七个汉家女子,粮货……粮货全没了!”

  李信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钉在那些牌位上。

  祠堂里的空气瞬间凝固,温度骤降。

  “备马。”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点兵。”

  他终于转过身,眼底没有怒火,只有一片死寂的冰海。

  “狗娘养的畜生,刀子动到咱们邻居头上了。”

  “骆驼洼的婆娘娃娃,那是咱们卧龙谷嫁出去的闺女!他们运的粮,是给咱们卫民军的粮!”

  ……

  点将台下,五百龙骧营精兵,甲胄森然,如一片钢铁铸成的丛林。

  最前排的喷子枪兵,手中新铸的三管凶器反射着惨白的天光,寒气逼人。

  长矛手、刀盾兵,阵列如山,纹丝不动。

  李信披挂停当,立于台上,背后那面巨大的“汉”字战旗,被戈壁的狂风扯得猎猎作响,发出暴烈的咆哮。

  他没有讲任何大道理,只是用马鞭,遥遥指向西北方那片苍茫死寂的戈壁。

  “骆驼洼的惨状,都听说了!”

  “马匪抢的粮,是咱爹娘的血汗!”

  “他们掳走的女人,是咱的姐妹!”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

  “这口气,咽不咽得下?!”

  “咽不下!”

  五百条汉子的怒吼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声浪,撕裂了戈壁的沉寂。

  他们手中的喷子枪,冰冷的铁管似乎都在嗡嗡震颤,渴望着饮血。

  “好!”

  李信马鞭猛地向下一劈。

  “此战,只有一条铁律:见到被掳的乡亲,豁出命去,也得给老子抢回来!”

  “少一个,我李信,提头去忠勇祠,给弟兄们谢罪!”

  “出发!”

  铁蹄踏碎了脚下的砾石,五百人的队伍,如同一股黑色的铁流,决绝地冲入黑戈壁的深处。

  热风如刀,卷着黄沙,抽打在每个士兵沉默的脸上。

  没有人说话。

  队伍里,只有甲叶碰撞的金属声,和一声声压抑着怒火的粗重呼吸。

  “报——!”

  探马疾驰而回,在马背上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

  “将军!发现匪巢‘鬼哭峡’!峡口有哨卡,风里……风里能听到女人的哭声!”

  “喷子队,王二!”

  李信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又冷又硬。

  “在!”

  王二越众而出,他脸上那道淬炼飞雷炮泥胚时留下的烫伤疤痕,在风沙里扭曲着,更显狰狞。

  “给我轰开那个狗洞!”

  “动静,要大!”

  “得令!”

  王二眼中凶光暴射,一挥手,带着三十名喷子手,像一群猎豹,猫着腰,贴着岩壁飞速前进。

  峡谷入口处,几个放哨的马贼正打着哈欠,懒洋洋地缩在石窝子里躲风。

  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了头顶。

  “放!”

  王二一声暴喝,如同旱地惊雷!

  “轰——轰轰轰——!”

  三十支三管喷子,近百根枪管,在同一瞬间喷射出毁灭的火舌!

  狭窄的峡口,刹那间被震耳欲聋的轰鸣和吞噬一切的硝烟彻底淹没。

  暴雨般的霰弹,裹挟着无可匹敌的动能,疯狂地泼洒过去。

  岩石、沙土,连同那几个马贼的身体,瞬间被撕成一堆模糊的血肉碎块。

  他们的惨叫,甚至没能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就被巨大的声浪彻底抹去。

  碎石和弹丸如同冰雹,噼里啪啦地砸在后续跟进的汉军盾牌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

  “冲进去!”

  “救人!”

  李信的战刀出鞘,刀锋直指峡谷深处那片混乱的黑暗。

  龙骧营的士兵,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流,咆哮着,怒吼着,涌进了鬼哭峡。

  峡内,瞬间大乱!

  马贼们衣衫不整,惊慌失措地从简陋的石洞、窝棚里窜出来,许多人手里甚至还提着裤子。

  汉军以什为单位,组成一个个小型的杀戮机器。

  喷子兵的轰鸣,弩箭的破空,刀盾的撞击,以及马贼临死前的惨嚎,瞬间将这处匪巢,搅成了一锅沸腾的血肉浓粥。

  “在那边!是咱们的人!”

  一个眼尖的什长李光,嘶声指向右侧一处被木栅栏围起来的洼地。

  十几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正像受惊的牲口一样瑟缩在角落。

  几个看守的马贼,正挥舞着弯刀,恶狠狠地驱赶她们,想把她们逼进更深处的山洞。

  “王大石!”

  李光睚眦欲裂,他认出了其中一个被马贼扯着头发拖拽的妇人,正是他同村嫁到骆驼洼的张家媳妇。

  “带人跟我上!剁了那帮畜生!”

  什长王大石,这个来自陕西的壮汉,曾在大帐里哭诉过家人被准噶尔人掳走的锥心之痛。

  此刻,他双目赤红,像一头发了疯的野牛,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带着几名刀盾手,疯了一样猛扑过去。

  一个马贼狞笑着,挥起弯刀,对着一个怀里紧紧抱着婴儿的年轻妇人当头劈下!

  刀锋在浑浊的沙尘中,闪过一道绝望的寒光。

  “狗日的!”

  王大石目眦尽裂,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多想。

  他一个饿虎扑食,竟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将那妇人撞开,护在了身后!

  “噗嗤!”

  一声皮肉被利刃切开的闷响!

  马贼的弯刀,狠狠地斩在了王大石的左臂上!

  厚实的牛皮甲被瞬间切开,鲜血如同喷泉,狂飙而出,溅了那年轻妇人满脸。

  怀里的婴儿被这血腥的一幕吓到,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啼哭。

  剧痛让王大石眼前一黑,但他死死咬住牙关,身体竟半步未退!

  剧痛,反而激起了他血脉里最原始的凶性!

  他将喷子枪的枪托抡圆了,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马贼的脑袋狠狠砸了过去!

  “砰!”

  铁器砸在头骨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

  那马贼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地瘫倒在地。

  王大石右臂的肌肉虬结贲张,他右手单持着沉重的喷子枪,黑洞洞的枪口,死死顶住另一个扑上来的马贼胸口。

  “给老子死!”

  他嘶吼着,扣动了扳机。

  “轰!”

  喷子的轰鸣在洼地里炸响,声音格外刺耳。

  那马贼的胸口,瞬间被轰出一个巨大的血洞,整个人如同破麻袋一般,向后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石壁上。

  “不能让孩子没娘!”

  王大石的左臂软软地垂着,鲜血顺着指尖,一滴滴砸在黄沙上,迅速染红了一片。

  他却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身后那群瑟瑟发抖的妇孺,对着周围蠢蠢欲动的马贼,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几个刀盾手趁机冲上,沉重的盾牌“哐哐”落地,组成一道铜墙铁壁,将妇孺们牢牢护在了中央。

  李信率领亲兵,如同一阵旋风杀到。

  他一眼就看到了王大石浴血护民的惨烈景象,胸中一股滔天怒火,直冲顶门!

  “一个不留!”

  他手中的战刀,卷起一道匹练般的寒芒,将一名冲在最前面的马贼头目,连人带刀,从中劈成了两半!

  热血和内脏,泼洒了一地。

  汉军士气大振,攻势如潮,变成了彻底的屠杀。

  残余的马贼们看着这群杀红了眼的疯子,终于崩溃了,纷纷扔下武器,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战斗,很快结束。

  洼地里,获救的妇孺们惊魂未定,死里逃生,抱在一起,放声痛哭。

  医匠张济带着卫生队,飞快地穿梭在伤员之间,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味。

  王大石脸色惨白如纸,左臂的伤口深可见骨,被紧急止血包扎。

  他靠在一块大石上,大口喘着粗气,看着不远处被自己救下的那个妇人,和她怀中安然无恙的婴儿。

  他那张满是血污和汗水的脸上,艰难地扯出了一个笑容。

  “清点!”

  李信的声音,带着硝烟熏过的沙哑,在寂静的峡谷中回荡。

  战果很快呈上:毙敌一百四十七,俘虏三十九。

  缴获的弯刀、弓箭堆成一堆。

  被劫掠的粮食、皮毛、布帛、金银细软,堆成了一座小山。

  李信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扫过那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俘虏,最终落在那堆沾着血迹的财物上。

  “把缴获的东西,按骆驼洼那边报上来的被劫清单,”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传遍了整个峡谷,“仔仔细细地核对!一件件,一袋袋,全给老子分出来!”

  士兵们都愣住了。

  按照惯例,缴获的战利品,多是充公,或是按军功行赏。

  很快,一名负责清点的军官,拿着一本染血的账册,小跑过来,声音都在发颤。

  “将军,在匪首的窝棚里搜到的……上面记着他们抢掠各村的明细……还有……还有这个!”

  他递上几个绑在信鸽腿上的铜环。

  李信接过那本油腻腻的账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汉字,详细记录着每一次劫掠的村庄、货物,甚至是被掳人口的姓名!

  他翻到最新的一页,一行字赫然在目:“受准噶尔策妄部秃鹰百户令,袭扰汉军商道,断其粮路。”

  李信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动了一下。

  他将那本册子狠狠攥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

  “粮食、布匹、盐巴……凡是骆-驼-洼-乡-亲-的-活-命-的-东-西,全部装车!”

  他猛地转身,对着全体龙骧营将士,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金银细软,登记造册,留作军资,抚恤此战死伤的弟兄!”

  “至于这些抢来的牲口,挑出最好的,赔给家里死了男人的苦主!剩下的,全宰了!今晚,让骆驼洼的乡亲们,吃上肉!”

  命令被一层层传达下去。

  士兵们沉默地执行着,将属于骆驼洼百姓的粮食、布匹,仔细地分拣出来,装上马车。

  几个妇人抱着分到手的口粮,难以置信地抚摸着那粗糙的麻袋,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往下掉。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颤巍巍地从士兵手里接过一头健壮的驮马,突然“扑通”一声,朝着李信的方向,重重地跪倒在地,拼命地磕头。

  “青天!汉军的青天大老爷啊!”

  李信大步走过去,一把将老汉搀扶起来。

  他的目光扫过所有获救的百姓,最后,定格在峡谷入口那片狼藉的空地上。

  “拿铁钎来!”

  “刻碑!”

  一块从鬼哭峡山壁上撬下的,最坚硬的青石,被十几名士兵合力竖立起来。

  铁钎在石面上猛烈撞击,迸发出点点火星。

  “刻!”

  李信的声音,如同刀凿斧刻,回荡在峡谷之中。

  “犯——汉——民——者——”

  石屑纷飞,铁钎在青石上游走,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刻痕。

  所有的士兵,所有的百姓,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块正在被赋予灵魂的石头。

  “——必——诛!”

  最后两个铁画银钩的大字,带着凛冽刺骨的杀气,和一份沉甸甸的承诺,被深深地嵌入了石中。

  残阳如血。

  猩红的余晖,将“犯汉民者必诛”这六个大字,和碑前肃立如雕像的汉军人影,一同拉得很长,很长,最终烙印在这片昏黄的戈壁之上。

  远处,骆驼洼的方向,升起了袅袅的炊烟。

  风中,隐约传来久违的肉香,和妇人们压抑不住的哭泣与笑声。
  http://www.c8e.cc/40790/5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c8e.cc。笔趣看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c8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