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牢笼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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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港岛,定海阁。

  这座隐藏在港岛的建筑,实则是墨家在经营数百年的核心据点。地下七层的隔离区,被重重符阵与机关包裹,如同一个沉入地心的铁匣。而此刻,匣中最深处的那间隔离仓内,正回荡着一种非人的、介于树木开裂与骨骼折断之间的诡异声响。

  隔离仓的墙壁、天花板、地板,全部由掺了朱砂、雄黄、雷击木粉的特种合金浇筑而成,表面蚀刻着密密麻麻的墨家非攻机关术符文与道家镇魔箓。一盏功率被刻意调低的冷光灯悬在仓顶,投下惨白的光晕,将中央那个被数十条合金锁链禁锢的身影照得半明半暗。

  曲哲。或者说,曾经是曲哲的那个存在。

  他的身体已经很难用“人类”来形容。脖颈以下的皮肤完全木质化,呈现出一种介于老树皮与腐朽象牙之间的灰白色,表面布满龟裂的纹路,裂缝中不时渗出粘稠的、散发着松脂与血腥混合气味的暗金色树脂。这些树脂具有诡异的活性,滴落后并不凝固,而是如同有生命的触须般缓缓蠕动,试图攀附周围的物体。他的左臂已经完全异变,五指融合延伸,形成三根尖锐的、布满瘤状突起的木质钩爪;右臂相对完好,但皮肤下凸起的血管已经变成树枝状的青黑色脉络,指甲脱落处生长出细小的根须。最骇人的是他的面部,左半边还保留着些许人类的轮廓,右半边却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揉捏过,颧骨隆起如树瘤,右眼眼球晶体化,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非自然的光晕。

  “咯吱……咯吱……”

  锁链随着他的挣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些灌注了符文的合金链条,每一根都有人手腕粗细,此刻却被他体内涌动的异力绷得笔直。他的喉咙里发出一种低频的、类似老树在飓风中摇晃的呻吟,右眼的晶体状眼球疯狂转动,视线没有焦点,仿佛在凝视某个常人无法理解的维度。

  隔离仓外,张欣栎隔着厚达三十厘米的防爆玻璃观察窗,快速记录着仪表盘上跳动的数据。这位鬼众道在港岛的医道高手,此刻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她穿着全套防护服,腰间挂着装满银针的皮套和几个贴着符箓的瓷瓶,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右手腕上缠绕的一串骨白色念珠,每颗珠子都刻着微型傩面,这是她师门传承的“镇魂器”。

  “脑电波频率突破阈值!β波与δ波反常叠加!”她对着耳麦急促说道,声音透过防护面罩显得有些沉闷,“建木活性再度攀升,隔离仓b区的符文开始过热!”

  耳麦中传来邓百川沙哑的嗓音:“还能撑多久?”

  “最多十五分钟!他这次异化程度比前天加深了17%!”张欣栎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速操作,一组新的镇静剂通过隐藏在锁链内的针头注入曲哲的颈部,但药剂如同泥牛入海,那些暗金色树脂反而分泌得更快了,“七叔!他在用建木之力代谢药物!必须启动‘朽木’方案了!”

  沉默了三秒,邓百川的声音带着决断:“用吧。我去启动墨守机关,你负责稳住他的神识。”

  张欣栎深吸一口气,摘下那串骨白念珠,双手合十将其夹在掌心,开始用一种古老晦涩的方言诵念咒文。念珠上的微型傩面陆续亮起幽蓝色的光,随着咒文节奏忽明忽暗。与此同时,隔离仓天花板突然裂开数个方形孔洞,十二尊造型古朴的青铜兽首从中降下,兽口大张,对准中央的曲哲。

  “朽木启阵,九渊归藏!”邓百川的声音通过仓内扬声器回荡,每个字都仿佛带着金属的重量。

  “轰!”十二道漆黑如墨的水柱从青铜兽口中喷涌而出!这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墨家秘传的“朽木真水”,采集冬至子时阴气最重的海水,以特殊符咒炼制四十九日,再封存于铅汞合金容器中窖藏三年方成。真水触碰到曲哲体表分泌的树脂时,立刻爆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大量灰白色烟雾腾起,那些活性树脂如同被灼烧的蛆虫般疯狂扭动、萎缩!

  “啊……啊啊啊!”曲哲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不是出于疼痛,而是某种更深层的、灵魂被撕扯的绝望。他的右眼晶体爆发出刺目的五彩光芒,在烟雾中投射出一片扭曲的、不断蠕动的光影!那光影隐约呈现出一棵通天彻地的巨树轮廓,但树的枝干并非木质,而是由无数纠缠的发光触须构成,根系则深入一片星云状的漩涡中。更骇人的是,树干表面布满类似人眼的凸起,此刻正齐刷刷地“看”向观察窗外的张欣栎!

  “别看那些投影!”邓百川的暴喝惊醒了一瞬间恍惚的张欣栎,“那是‘星神’的精神污染!”

  张欣栎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她清醒过来。她毫不犹豫地扯开防护服领口,将骨白念珠按在锁骨中央一个形如鬼面的赤红色胎记上。胎记瞬间亮起,念珠上的鬼面如同活过来一般开始扭曲变幻,最终定格成一张怒目圆睁、獠牙外露的“凶神”面相。

  “傩舞·镇魂歌!”她开始踏着一种古怪的步伐在观察窗前舞动,每一步落下,防护服靴底隐藏的铜铃都会发出清越的颤音。这舞蹈毫无美感可言,反而充满原始的力量与狰狞,配合着喉间迸发的、音节短促如雷的咒言,形成一种直击灵魂的共振。念珠上的傩面光芒大盛,透过观察窗玻璃,竟在曲哲头顶凝聚成一尊半透明的、三头六臂的傩神虚影!

  傩神六臂齐出,按住曲哲的头颅、肩膀与胸口。那些被朽木真水压制的发光树脂突然剧烈沸腾起来,曲哲半人半树的躯体疯狂痉挛,右眼的投影开始闪烁、破碎。在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投影中的巨树根系突然清晰了一瞬,那些扎根星云的触须,竟与林谈手中星图上的某些星辰轨迹完美重合!

  “记录下来了吗?!”邓百川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紧张。

  “录下来了!建木根系与星图节点的重叠率至少80%!”张欣栎的舞步不停,声音因剧烈运动而断断续续,“和上次……他在清醒期……画下的草图……一致!”

  随着傩舞进行到高潮,曲哲的挣扎逐渐减弱。右眼的异光熄灭,体表树脂停止分泌,那些木质化的部分也诡异地“萎缩”了些许,让他看起来更接近人类。当傩神虚影最后一声咆哮消散在空气中时,曲哲的头颅无力地垂下,左眼的人类瞳孔缓缓聚焦,竟流露出一丝短暂的清明。

  “张……工……”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片树皮摩擦,却的的确确是人类语言,“我……看到了……门……”

  张欣栎立刻停止傩舞,扑到观察窗前:“曲先生?你能认出我?”

  “建木……不是树……”曲哲的左眼瞳孔剧烈收缩,仿佛在抵抗某种无形的压迫,“是……是伤口……是祂们……扎进……这个世界的……根须……林谈……星图……是……腐根的……脉络……”

  他的话语突然中断,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一截尖锐的、闪着寒光的木质突刺从他锁骨处破体而出!但比肉体异变更可怕的是他的表情,那半张人脸上,突然浮现出一种诡异的、非人的“愉悦”,嘴角扭曲着上扬到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右眼的晶体重新亮起,却不再是混乱的五彩,而是一种纯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暗金色。

  “快了……”曲哲的声音突然变得流畅,却带着多重叠加的回音,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同时说话,“当群星归位……天门洞开……大归之刻……万类同源……”

  张欣栎踉跄后退,脸色惨白:“七叔!他不是曲哲!是‘那个’在借他发声!”

  隔离仓的灯光突然疯狂闪烁,所有监测仪器同时爆出刺耳的警报!曲哲,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某个存在,缓缓抬起头,暗金独眼直视观察窗,目光如有实质地穿透防爆玻璃,钉在张欣栎身上。

  “守陵人……可笑……可悲……”多重音在空气中震颤,“你们……封不住……饿得太久……的……‘母亲’……”

  邓百川的咒骂声和机关启动的轰鸣同时响起。隔离仓四壁突然弹出上百根细如发丝的银针,针尖闪烁着幽蓝的电光,暴雨般刺入曲哲全身穴位!这是墨家的“千机锁脉”之术,专破异种能量运行路径。曲哲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暗金光芒被强行压制回右眼深处,那人性化的痛苦表情重新浮现。

  “张……工……”曲哲的人类左眼流出浑浊的树脂泪,“杀……了……我……”话音未落,暗金光芒再次反扑,他的面部表情在人类痛苦与非人愉悦之间疯狂切换,就像两个灵魂在争夺一具躯体的控制权。隔离仓内回荡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尖啸,一种是人类绝望的哀嚎,一种是某种难以名状存在的、令人发狂的“笑声”。

  “加大朽木真水剂量!启动二号傩面!”邓百川怒吼。

  张欣栎颤抖着手从腰间取下另一个锦囊,倒出三枚刻着不同傩面的骨片。她犹豫了一瞬,看着仓内那个时而像人时而像怪物的身影,眼中闪过不忍,但最终还是选择了那枚刻着“悲王”面相,代表超度与解脱的骨片。

  就在她即将激活骨片的刹那,整座定海阁突然剧烈震动!不是地震那种有规律的摇晃,而是某种巨大的、有生命的东西在地下深处翻了个身般的蠕动!所有灯光同时熄灭,应急照明亮起的瞬间,张欣栎惊恐地发现,隔离仓的地面合金板竟然鼓起了一个直径两米的半球形凸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向上顶撞!

  “怎么回事?!”她对着耳麦大喊,却只听到一片杂音。

  更可怕的是,曲哲右眼的暗金光芒突然暴涨,与地面凸起处产生了某种共鸣!那些被朽木真水压制的树脂再度活跃起来,却不是攻击性的蔓延,而是如同朝圣者般向着地面凸起处流淌、汇聚!

  “地脉……地脉在共振!”邓百川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时好时坏的通讯系统传来,“是建木……建木的根系在……呼应他!张欣栎!立刻……撤离……那个区域!”

  张欣栎没有动。她死死盯着隔离仓内骇人的景象,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曲哲的人类左眼,正在对她做某种有规律的眨动。三短,三长,三短。

  SoS。摩尔斯电码。这是曲哲,真正的曲哲,在向她求救,或者说,求死。

  “不。”她喃喃自语,手指攥紧了那枚“悲王”傩面骨片,却迟迟无法下定决心激活。墨者的本能在她脑中尖叫:还有救!还能分离建木污染!但理智却在冷笑:看看那些树脂,看看那暗金的眼睛,人类的部分早就所剩无几了!

  震动突然停止,就像开始时一样突兀。地面凸起处“啪”地一声裂开,露出下面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洞口。没有怪物爬出,没有触须涌现,只有一股带着远古海腥味的冷风从洞中吹出,拂过曲哲的身体。那些活跃的树脂瞬间凝固,暗金光芒如退潮般缩回右眼深处。曲哲的人类意识似乎重新占据了上风。

  “张工……”他的声音虚弱但清晰,“听我说……他是对的……星图是钥匙……天门想打开的……不是通道……是‘母亲’的……牢笼……”他艰难地抬起尚有人形的右手,用指尖在布满树脂的地面上勾画,“建木根系……与星图节点……重叠处……就是……牢笼的……锁……”

  张欣栎扑到观察窗前,瞪大眼睛看着地面。曲哲画的是一幅极其简略的示意图:一棵树,根系延伸成放射状,与几个星形标记相交。在相交点上,他画了几个小圆圈,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祭品”二字。

  “三处……主要节点……”曲哲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渊墟……槐柳镇……昆仑……每个节点……都需要……一个……像我这样的……‘容器’……容纳‘母亲’的……一部分意识……当仪式完成……三部分……合一……牢笼……就……”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右眼的暗金光芒突然内敛,凝结成一个深邃的、仿佛能吸走灵魂的漩涡。当张欣栎意识到那是什么时,已经晚了,漩涡中浮现出一只巨大的、竖立的瞳孔,正冷漠地“注视”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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