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浓雾翻滚

　　老九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显然林谈在如此混乱和痛苦下还能做出如此精准的观察，超出了他的预料。“没错！那十二个摇铃的，不过是提供能量的‘电池’和‘放大器’！真正的核心是那些刻着邪文的铜铃本身，还有雾气里被召唤出来的‘东西’！李振喜……他更像是在‘校准’和‘下达指令’！”他语速飞快，手中的傩面被他用带血的拇指在眉心位置用力一抹，那暗红的光芒似乎凝实了一丝。

　　“必须打断那些铜铃！或者……干扰李振喜！”林谈咬着牙，感觉自己的左臂快要被那股狂暴的蚩尤之力和邪神注视的双重压力撕裂了。印记滚烫，黑线在皮肤下如同活蛇般游动。

　　“用这个！”老九眼中凶光一闪，将傩面猛地塞到林谈手中。那木质的触感冰冷而沉重，带着一种苍凉古老的气息，与林谈滚烫的手臂形成诡异的反差。傩面一入手，林谈感觉左臂的灼痛似乎被引动了一丝，有极其微弱的一缕热流被傩面吸了过去，傩面眉心那抹被老九鲜血染过的暗红，猛地亮了一下，如同即将熄灭的炭火被吹了一口气！

　　“我的伤……撑不住傩神之力了！你臂上的东西……或许能点燃它！”老九急促地说道，又从怀里摸出三张皱巴巴、边缘焦黑的黄色符纸，上面用朱砂绘制的符文已经黯淡了大半。“我会用‘惊魂煞’符强行冲击那些眼球！只有一瞬！你看准李振喜……或者……看准那些铃！”

　　浓雾的边缘已经吞噬了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乳白色的死亡气息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催命的铃声，距离他们藏身的过山车残骸不过十几米！雾气中，几条巨大的触手阴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加快了舞动的频率，末端那些浑浊的眼球转动着，冰冷的目光死死盯在两人藏身的阴影方向！

　　“动手！”老九暴喝一声，如同受伤的猛虎发出最后的咆哮！他根本不等林谈回答，染血的拇指在三张残破的符箓上狠狠一按！

　　“敕令！惊魂破煞！疾！”三张符纸无火自燃，瞬间化作三道刺目欲盲的、仅有拇指粗细的炽白电光！这电光并非射向浓雾或触手，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气中划出三道扭曲的、无视距离的轨迹，精准无比地射向浓雾中那几颗死死盯着这边的、浑浊的巨大眼球！

　　“噗！噗！噗！”三张符纸如同烧红的烙铁刺入腐烂的肉块！那几颗被击中的眼球猛地一颤，浑浊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大小！一声无声的、却直接在所有人灵魂深处炸开的痛苦尖啸席卷而来！浓雾的翻滚骤然一滞，触手的狂舞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混乱！那锁定林谈和老九的冰冷目光，出现了瞬间的涣散和偏移！

　　就是现在！林谈感觉手中的傩面猛地变得滚烫！左臂印记的灼痛如同找到了宣泄口，汹涌的、狂暴的、带着洪荒战意的热流疯狂涌入傩面！傩面眉心那点暗红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整个傩面仿佛活了过来，狰狞的木纹扭曲蠕动，一股苍凉、暴烈、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怒吼意念，顺着林谈的手臂，冲入他的脑海！

　　“吼！”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一道无形的、纯粹的精神冲击波，以林谈手中的傩面为源头，如同爆炸的冲击波般，悍然撞向前方翻滚的浓雾，撞向祭坛的方向！目标，直指那个深灰丝绸的背影，李振喜！

　　随后血光一闪而逝！浓雾剧烈地翻滚起来，如同沸腾的滚水！几条触手发出无声的痉挛，末端那些眼球痛苦地闭合、再睁开，混乱加剧！祭坛上，那十二个摇铃的身影动作猛地一僵，整齐划一的铃声节奏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错乱！

　　然而，就在林谈精神冲击发出的同一刹那，祭坛顶端的李振喜，动了。

　　他依旧没有完全转身。只是在那道无形的精神冲击波即将及体的瞬间，他那负在身后的右手，极其随意地、如同拂去一粒尘埃般，向着林谈他们藏身的方向，轻轻一挥。没有光芒，没有巨响。

　　林谈只感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整个大海倾倒碾压下来的恐怖意志，顺着那道精神冲击波反冲而回！手中的傩面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如同朽木断裂般的哀鸣，眉心爆发的血光瞬间熄灭！傩面上的裂纹如同蛛网般疯狂蔓延！

　　“噗！”林谈如遭重锤轰击，眼前彻底一黑，腥甜的液体猛地涌上喉咙，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左臂的印记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那些游走的黑线瞬间黯淡下去，灼热感如潮水般退却，留下深入骨髓的冰冷麻木。耳边，是老九惊怒交加的吼声和浓雾重新加速翻滚、吞噬一切的沙沙声。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瞬，他透过浓雾翻滚的间隙，似乎再次看到了祭坛顶端那个深灰的背影。这一次，那身影似乎微微侧了侧头，一道毫无人类情感、如同评估实验数据的目光，穿透了混乱与距离，冰冷地扫过他被击飞的身体。冰冷，精准，如同神只俯瞰蝼蚁。

　　林谈的意识在一片混沌中挣扎，耳边传来模糊的、如同隔着一层厚厚棉絮的声响。左臂的印记不再灼热，却像被浸泡在冰水中一般刺痛，每一次心跳都让那刺痛顺着血管蔓延至全身。他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是一片模糊的暗红色，那是他额头流下的血，已经半凝固，黏在睫毛上。

　　醒了？老九沙哑的声音从近处传来，带着压抑的痛楚和一丝如释重负。

　　林谈艰难地转动脖颈，发现自己正仰面躺在一处潮湿、散发着霉味和铁锈气息的狭小空间里。头顶是锈迹斑斑的金属管道，滴落的水珠在脸颊旁积成一小滩。老九蹲在他身侧，脸色灰败得吓人，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右手紧紧按着左肩，指缝间渗出暗红的液体。那枚曾经救过他们多次的傩面，此刻已经彻底碎裂，只剩下几片残破的木块散落在老九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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