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积怨

　　田喜见奶奶进了东屋，这才将捡出来的鸡蛋拿回灶房。田泽被赶了出来，田喜让他出去玩会顺道割些草回来。她则搬个小凳子，拿个小碗坐东屋门外剥毛豆。

　　一会田媛回来了，田喜指了指东屋，又摇了摇手。田媛明白，她奶奶还没走呢！她又出门挑水去了。等田媛将水缸装满，又洗好了衣裳回来，田喜跑了过来。

　　“奶奶刚走，走的时候还有些生气，骂爹来着。”

　　“我去东屋瞧瞧，你把衣裳帮姐晾上。”田媛去了东屋。

　　屋里，田庆才正喝着水，见田媛进来了，把空碗递给她。

　　“你奶奶是借银子来了，那个大夫是个黑心的，给你大伯治疗蛇毒要了二两，接上手腕要三两。知道咱家卖了藕粉得了六两，这就跑来了。”田庆才有些不高兴，“我没借，说等你回来商量。”

　　“为啥不借啊？”田媛有些搞不懂，自家同大伯家究竟有啥矛盾。

　　“那是你辛苦做藕粉得来的银子凭啥借给老大！再说，你给老大吸了蛇毒，他家有人来问你一声么！你以为你爹啥都不知道？”

　　“从吸了蛇毒回来，你说说你这几天吐了几回？小脸本来就没肉，这下子身子都给耗干了。咱们有银子，不能自己吃点好的，给你补补么。我刚喊了阿喜，让她今天杀只鸡给你补补。”

　　田庆才开始说气话了，他闺女亏了身子，那一家子一个来问一声的都没有。现在还叫老娘来跟他借银子，当初有了藕粉的买卖，老大死活不乐意一块干，瞧不上他闺女这买卖。

　　既然瞧不上，就别舍了老娘的脸来借。

　　田媛没忍住笑了出来：“爹，你可别逗了，那些鸡是阿喜的宝贝。再说她才多大，可不敢杀鸡。”

　　田媛说着话冲着屋外头喊了一声：“阿喜，可别听爹的，真把鸡杀了。大姐想吃肉了，一会去老万叔家买块肉回来做着吃。”

　　“嗳！”田喜就躲在屋门口呢，一听不用杀鸡还有肉吃，揪着的八字眉就舒展了。

　　“你这孩子！”田庆才颇为无奈，“买肉就买肉吧，多买点，给老爷子送一碗去。这事你奶奶没错，那毕竟是长子，瞧瞧她下巴都尖了。”

　　田庆才也是个大孝子，虽然跟老大家有矛盾，但对老两口还是很惦记的。

　　“成，那就多买一块肉。”田媛顿了顿还是问了，“爹，咱家跟大伯家究竟有啥矛盾啊，咋都一直不说话？”

　　“这事也不是一件两件事，都是好多件事堆起来的。说起来，小时候我跟大哥关系最好，可什么时候变了呢！从你奶奶让我去上县学开始吧，我能读书会识字了，虽然只供了两年但能在县城混到个差事，你奶奶一直都挺骄傲的。”

　　“供我读书那两年家里出了不少银钱，这点我承认。后来你大伯见我当上了铺子里的账房，想让我帮忙把阿盛也弄进铺子。那时候能进布铺做伙计多少人挤破脑袋也进不来，我没二话应了你大伯。”

　　“可恰巧那时候，跟你定了娃娃亲的姓钱的也来找我，说他家侄子来投奔他了，也想进咱们铺子。铺子就招一个伙计，我那时候能在东家面前说得上话，姓钱的是未来的亲家也不好回。”

　　“你娘就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把阿盛和姓钱的侄子一起带到东家门前，让东家挑，挑中哪个是哪个。这事我也跟你大伯说明白了，你大伯也应了。最终东家选了姓钱的侄子，没要阿盛。”

　　“我知道这个事在你大伯心里落了个不痛快，但两家也没闹到不说话的地步。后来，家里分家。你爷爷奶奶也公正，说有三亩藕田，三个儿子一人一亩，四亩粮食地，一个儿子一亩，还剩一亩是老两口的口粮，因跟着你大伯一家住也就给你大伯种。”

　　“这家分得公正，我们都没意见。临了，你大伯不同意了。说那两年为了供我读书花了家里不少银子，现在在县城又有好差事，这么分不公平。”

　　“那话的意思我听得明白，我当即就说我住城里，家里的粮食地和藕田也种不了。粮食地按市价卖给你二伯，藕田我不要给老大。这话一出，你大伯不吭声了。”

　　田媛听到这似乎抓到了什么，田庆才接着说，“分家这事到底闹了不痛快，但也算和平分家了。又过了几年，你大伯也不知从哪听说了铺子里又要招伙计，拎着东西上门来。”

　　“那是你大伯自分家后头一回上门，我买了好酒你娘买了好菜招待。等他一说来还是为了让阿盛进铺子，我一口就回绝了。为啥？东家都瞧过阿盛了，就是没瞧上，觉得阿盛不机灵，这才要了钱家侄子。”

　　“你这再让我塞阿盛进铺子，这不是为难我嘛！你大伯当时就气上了，还摔了酒壶。说我是个白眼狼，光顾着自己和自己的亲家，完全不管乡下兄弟们的死活。”

　　田庆才叹了一口气：“哎，我是真没法帮，那时候二东家正找我的麻烦，要把我这账房给踢走。后来，我真被铺子踢走了，回了乡下盖屋子，买田地。你大伯愣是没来看一眼，我知道他是气上了。”

　　“然后呢？就这样两家就不说话，不来往了？”田媛觉得为这点事还真不至于。

　　“也不是，你大伯气归气，但我也解释了，两家还是说话的。后来，你娘病了。我卖了几亩粮食地，实在拿不出银钱了，硬着头皮去跟你大伯讨要那块藕田。分家时该我得的那块藕田，这下子才让两家彻底不来往了。”

　　“爹，藕田给了大伯，你再去要确实不合适。”田媛说了句公道话。

　　“我晓得，但你娘的病等着银子治，那时候我是真管不了那么多了。哎，两家积怨深了，你娘也没救回来。不过爹一点都没后悔，那藕田原本就该是我们家的。”

　　“至于读书花的银钱，我进铺子做伙计得的一半工钱都给了你爷爷，这还不够抵吗！”田庆才没觉得自己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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