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8章 水幕观火与燎耶之寒

　　静水湖，水玲珑宫深处。

　　宫灯柔和，水波不兴，莲香氤氲。默王妃慵懒地靠在水清漓身侧，苏皖沫则坐在一旁的水晶墩上，三人之间的气氛温馨而宁静。方才关于如何给火燎耶“降火”的讨论似乎已经告一段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轻松与……一丝若有若无的、促狭的意味。

　　就在这时，一直静坐如冰雕的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微微动了一下。他并未转头，也未言语，只是极其随意地抬起了右手，修长如玉的食指，对着前方那片空旷的、由幽蓝水玉铺就的平台虚空，轻轻一点。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水滴落入深潭的嗡鸣响起。

　　下一刻，那片虚空之中，平静无波的水汽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牵引，迅速汇聚、凝结、拉伸……眨眼之间，竟化作了一面巨大、光滑、剔透如无瑕水晶的水幕！水幕之上，光晕流转，倒映着宫内的景象，却又仿佛连通着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水清漓指尖微不可察地再次一动。

　　顿时，水幕上的景象骤然变幻！静水湖的倒影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赤地千里、热浪扭曲虚空的景象——火虹沙漠！

　　水幕中的画面极其清晰，仿佛将万里之遥的景象拉近到了眼前。可以看到金红色的沙丘连绵起伏，如同燃烧的波涛；空气中弥漫着肉眼可见的灼热气浪，将远方的景物都扭曲得如同海市蜃楼；偶尔有巨大的、由火焰凝聚而成的精灵在沙海中嬉戏、咆哮；天空是永恒的昏黄色，仿佛被地表的烈焰炙烤了千万年。一股灼热、狂躁、充满毁灭性气息的意蕴，即便隔着水幕，也隐隐传递了过来。

　　这里，是火领主火燎耶的绝对领域，火的国度！

　　水幕的视角，似乎位于火虹沙漠中心区域，一座巍峨耸立、通体由暗红色火山岩和凝固熔岩构筑而成的巨大宫殿上空。宫殿风格粗犷而狰狞，如同匍匐在沙海中的一头火焰巨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这正是火燎耶的居所——火焰宫。

　　此刻，火焰宫最高处的露台上，一道身影正背对着水幕的方向，凭栏而立。

　　那人身着一袭暗金镶边的赤红长袍，红发如火焰般狂放不羁地披散在身后，身形高大魁梧，即使只是一个背影，也散发出一种如同火山般压抑而磅礴的力量感。正是火领主，火燎耶！

　　他似乎在眺望着他的火焰国度，又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周身那炽热的火灵之力如同呼吸般起伏，与整个沙漠的律动融为一体，彰显着他对此地绝对的掌控权。

　　然而，就在水幕成型、将火焰宫景象清晰地投射到静水湖水玲珑宫内的刹那——

　　水幕中，背对着他们的火燎耶，那高大魁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僵硬了那么一瞬！

　　紧接着，只见他猛地抬起一只手，下意识地摸向了自己的后颈，动作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突兀与警惕！仿佛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突然贴上了他的皮肤一般！

　　与此同时，静水湖，水玲珑宫内。

　　默、苏皖沫、水清漓三人，正静静地看着眼前这面巨大的水幕，将火燎耶这细微的、近乎本能的反应，尽收眼底。

　　“噗嗤——”

　　一声忍俊不禁的轻笑，打破了水玲珑宫的寂静。正是靠在最前面的默王妃。她看着水幕中火燎耶那略显滑稽的、摸后颈的动作，狐狸眼中瞬间爆发出璀璨的笑意，连忙用手捂住嘴，却还是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

　　“哎呀呀……”她好不容易止住笑，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看来咱们刚才说的话，某些人……好像有点‘感应’啊？”

　　苏皖沫也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师傅那副“背后发毛”的样子，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小声嘀咕道：“师傅他……感觉还挺敏锐的嘛……”

　　水清漓依旧静坐，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水幕，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在观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风景。但他周身那清冷的气息，却似乎……更冷了一分。这并非刻意释放的威压，而是一种本源属性的自然流露，如同万载寒冰，即便隔着无尽虚空，其“寒意”也仿佛能穿透水幕，精准地“投射”到某个特定目标的感知之中。

　　水幕之内，火虹沙漠，火焰宫露台之上。

　　火燎耶猛地收回摸向后颈的手，眉头紧紧皱起，赤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的光芒。他豁然转身，凌厉如电的目光扫视着四周炽热的虚空，强大的神识如同潮水般铺天盖地地涌出，仔细探查着火焰宫乃至方圆千里的每一寸空间！

　　（怎么回事？） 火燎耶心中惊疑，（刚才那一瞬间……怎么会突然有种……如芒在背、脊背发凉的感觉？）

　　这感觉来得极其突兀，毫无征兆！就像是被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盯上，又像是有一柄无形的、散发着极致寒意的利剑，悬在了他的后心！以他火领主的修为，神识覆盖之下，火虹沙漠内的一切风吹草动都难逃他的感知，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被窥视、被锁定的寒意？

　　他探查了半晌，却一无所获。周围只有永恒燃烧的火焰精灵，翻滚的热浪，以及沙漠深处地火奔涌的轰鸣。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寒气侵入！

　　（难道是错觉？） 火燎耶眉头皱得更紧。到了他这等境界，早已寒暑不侵，万邪辟易，怎么可能产生“脊背发凉”这种凡人才会有的错觉？

　　可那种感觉……却又如此真实！真实到让他那一瞬间几乎要本能地催动护体神焰！

　　（不对！） 他猛地想起之前梦艺跑来哭诉，说默王妃在幕天阁门前放话，要废了他修为！还有更早之前，因为皖沫那丫头的事，他似乎……把花翎给得罪狠了？再加上世王和水清漓那两个家伙……

　　一想到水清漓，火燎耶突然觉得后颈那股若有若无的凉意，似乎……更明显了？仿佛真的有一缕来自极北之地的寒风，穿透了层层空间，精准地吹在了他的脖子上！

　　（该死！） 火燎耶心中暗骂一声，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难道是水清漓那厮在搞鬼？用某种秘法窥探老子？还是说……这是某种预警？）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彼此之间都有玄妙的感应。尤其是对他这种“火”属性而言，对“水”尤其是“极致之冰”的恶意，感知最为敏锐！刚才那感觉，分明就是被某种极其强大的、属性相克的力量“注视”了一下！

　　（哼！） 火燎耶强行压下心中的一丝不安，周身烈焰“轰”的一声升腾而起，将那股莫名的寒意驱散，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狂傲与凶狠，对着虚空冷哼一声：“藏头露尾！有本事出来与老子大战三百回合！”

　　然而，他的怒吼在灼热的沙漠中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热浪扭曲着空气，发出无声的嘲讽。

　　静水湖，水玲珑宫内。

　　默看着水幕中火燎耶那副疑神疑鬼、最后又色厉内荏地对着空气咆哮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笑死我了！清漓，你看他那个样子！好像真的被吓到了！”

　　苏皖沫也是捂嘴偷笑，觉得师傅这副模样，实在是……有损他平日里的威风。

　　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依旧平静，只是淡淡地扫了水幕中那团暴跳如雷的火焰一眼，然后，指尖再次轻轻一划。

　　“嗡……”

　　那面巨大的水幕，如同出现时一般悄无声息，瞬间化作最精纯的水灵之气，消散于无形。火焰宫和火燎耶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不见。水玲珑宫内，重归之前的静谧。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默笑够了，擦掉眼角的泪花，靠在自家夫君身上，心情大好：“看来这‘降火’的预告，效果不错嘛！至少让某些人……提前有了点‘心理准备’。”

　　水清漓没有回应，只是伸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那无声的动作，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威慑力。

　　苏皖沫看着姐姐姐夫，心中默默为自家师傅点了根蜡。师傅啊师傅，您老人家……以后还是少“脑袋发热”为妙啊！这“静水”的警告，可是能隔空送达的！

　　远在火虹沙漠的火燎耶，莫名地又打了个寒颤，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却依旧什么也没发现，只能烦躁地一拳砸在身边的栏杆上，将一块坚硬的火山岩砸得粉碎。

　　（妈的！到底是谁在搞鬼？！）

　　他恐怕永远也想不到，刚才那让他脊背发凉的“注视”，仅仅是因为万里之外，静水湖中的某对夫妻，闲来无事，想“看看”他，顺便……给了他一个无声的“提醒”。

　　水幕虽散，但那缕跨越虚空的“寒意”，却已悄然种下。

　　这，便是静水湖畔的……无声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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