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0章 琐事的重量与冰宫的宁静

　　冰晶川，万古不变的寒风卷着细碎的冰晶，呼啸着掠过无垠的雪原，撞击在晶莹剔透的宫墙之上，发出细微而连绵不绝的脆响，如同为这片绝对寂静的国度奏响永恒的序曲。冰晶宫内，时间仿佛被冻结，又仿佛在以另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流淌。

　　与数日前那场险些酿成滔天祸事的冲突爆发时相比，如今的冰晶宫，已然恢复了它应有的、亘古不变的冰冷与秩序。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与肃杀早已消散殆尽，只余下精纯至极的冰系仙力缓缓流淌，以及一种……沉淀下来的、带着些许压抑与忙碌的气息。

　　这气息的来源，正是那位新晋的幕天阁司仪——颜爵。

　　令人略感意外的是，颜爵从那种近乎魂飞魄散的巨大冲击与自我怀疑中“恢复”过来的速度，远比预想中要快得多。或许，正是那种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极致恐惧，以及默那番字字诛心的“生存箴言”，如同最凛冽的冰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与侥幸，迫使他以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直面了血淋淋的现实。

　　他没有再沉溺于自怨自艾，也没有试图逃避。在经历了一段短暂的、如同雕塑般僵直的沉寂后，他几乎是凭借着一种本能般的求生欲，挣扎着从冰冷的玄冰地面上爬了起来。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整理自己凌乱的衣袍和散落的银发，便步履有些虚浮地、重新坐回了那张由冰璃雪凝出的、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冰晶书案之后。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曾完全散去的惊悸与疲惫，但那双曾经充满艺术灵气与不羁光芒的狐狸眼中，此刻却多了一种东西——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以及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心。

　　他的面前，不再是空无一物。不知何时，一座由无数散发着微弱灵光、材质各异的卷宗、玉简、帛书堆砌而成的“小山”，已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案之上。这些，正是默之前“馈赠”给他的、那些属于幕天阁司仪职责范围内的、重复的、看似毫无意义实则至关重要的日常琐事。

　　有关于下界某个小位面水元异常波动的第三份补充报告需要复核签批；

　　有某个依附势力申请增加下个纪元低阶灵石配额的陈情书需要初步审议并附上处理意见；

　　有关于巡逻队在外围星域发现不明空间涟漪的例行通报需要归档并评估风险等级；

　　有十阶法相麾下部分附属人员岗位轮换的调令草案需要核对流程；

　　甚至还有一份关于幕天阁外围结界某个节点日常维护消耗资源的报销清单需要审核盖章……

　　林林总总，五花八门，涉及资源、情报、人事、外交、内务等方方面面。它们单看起来，或许微不足道，甚至枯燥乏味，既不需要惊天动地的法力，也谈不上什么高深的谋略。但它们数量庞大，流转频繁，且环环相扣，如同庞大机器上无数细小的齿轮，任何一个的卡顿或错位，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影响到整个幕天阁这台精密巨兽的运转效率，甚至可能在某些关键时刻，酿成无法预料的后果。

　　以前的颜爵，或许会对这类事务嗤之以鼻，认为这是对艺术生命的浪费。但现在的他，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态度，投入其中。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伸出依旧有些颤抖的手，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份卷宗。

　　他的动作略显生涩，却异常认真。神识沉入其中，仔细阅读着上面的每一个符文，每一段信息。他不再凭感觉行事，而是开始下意识地运用默所“传授”的那套方法论——“多看、多听、多学、多做、少说”。

　　他“多看”，仔细审视卷宗中的细节，不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他“多听”（通过卷宗传递的信息），试图理解背后的缘由与各方诉求；

　　他“多学”，快速熟悉幕天阁那套严密而陌生的规章制度与办事流程；

　　他“多做”，开始尝试着批注意见，提出初步方案，尽管笔触还有些犹豫；

　　而他最严格遵守的，便是“少说”。整个过程中，他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甚至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仿佛生怕一点多余的声音，都会打破这脆弱的平静，引来不可测的灾祸。

　　冰晶宫内，一时间只剩下卷宗翻阅时极轻微的沙沙声，以及颜爵偶尔提笔批注时，笔尖划过特制冰帛发出的细微声响。这种忙碌，与冰晶宫永恒的寂静形成了奇特的对比，却意外地带来了一种……诡异的安定感。

　　而在宫殿最深处，那尊万载玄冰王座之上，冰公主冰璃雪，依旧如往日般，静坐如山。

　　她绝美的容颜清冷如初，冰蓝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悬浮在面前的、由冰雪法则凝聚而成的光幕，其上流动着属于她疆域的无数信息——某条冰川的移动速率加快了千分之一，需要留意；某个冰魄精灵族群诞生了一位天赋异禀的后裔，值得关注；极北之地的永夜磁场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扰动，需溯源查探……

　　她处理事务的姿态，优雅而高效，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执掌法则的威严与从容。

　　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她的眉宇之间，那抹常年不化的冰霜，似乎……略微舒展了一丝？若不仔细观察，绝难察觉。但她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生人勿近”的极致寒意，却似乎比平时要……柔和了那么一点点。

　　她的目光，偶尔会极其短暂地、不着痕迹地，掠过宫殿另一端，那个正伏案疾书、眉头紧锁的身影。

　　看着颜爵那副如临大敌、却又全神贯注地投入到那些繁琐事务中的模样，冰璃雪那冰封的心湖深处，一丝极淡极淡的、近乎“满意”的情绪，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她倒是乐见其成。

　　这并非因为她对幕天阁的事务有多关心，而是因为，这样一来，她家这位天性跳脱、喜好风雅、耐不住寂寞的夫君，总算是有正事可做了。

　　回想起以往，每当她沉浸于处理冰雪疆域的繁杂事务，需要绝对安静与专注之时，颜爵总会像个得不到关注的大型犬科动物，在她身边转来转去。一会儿拿着新作的画来问她意境如何，一会儿吹段新谱的曲子问她是否悦耳，最要命的是，他会用那种带着点委屈和撒娇的语气，一遍遍地唤她：

　　“阿冰……”

　　“阿雪……”

　　“璃雪……”

　　声音悠长，带着百转千回的调子，试图将她的注意力从那些冰冷的法则符文上吸引过去。

　　若是寻常女子，或许会觉得甜蜜。但她是冰璃雪，是执掌绝对零度、心性清冷孤高的冰之主宰。长时间的被打扰，即便对方是她心爱之人，也会让她感到一丝……无奈与困扰。毕竟，维系偌大冰雪国度的平衡，并非儿戏，需要极高的专注与心无旁骛。

　　而现在，好了。

　　颜爵被默“坑”上了幕天阁司仪的位置，眼前堆满了如山般的卷宗，这些看似琐碎却责任重大的事务，如同一道最有效的枷锁，将他牢牢地“钉”在了那张冰晶书案之后。他必须集中全部精力去应对，去学习，去适应，再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来她身边“阿冰、阿雪”地叫唤，打扰她处理正事了。

　　对于冰璃雪而言，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她终于可以享受到久违的、不受打扰的、绝对宁静的工作环境了。这份因颜爵“被迫上岗”而带来的清净，让她觉得，默那丫头虽然行事跳脱、手段“激烈”了些，但这件事，做得……倒也不算坏。

　　于是，冰晶宫内，呈现出一幅奇异的和谐景象：

　　一端，是冰之主宰静坐王座，处理着关乎一界平衡的冰雪要务，清冷绝尘，心无旁骛。

　　另一端，是新任司仪伏案疾书，埋首于维系组织运行的日常琐事，战战兢兢，全力以赴。

　　两者之间，虽无交流，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寒冷的空气中，除了永恒的寂静，似乎又多了一丝……名为“各司其职”的安定。

　　颜爵在忙碌的间隙，偶尔抬头，望向王座上那道清冷绝尘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自己已无退路。这片冰晶宫，既是他的避风港，也是他的“牢笼”。而眼前这些琐事，既是压垮骆驼的稻草，也可能……是他重新站稳脚跟的基石。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低下头，将全部心神投入到了眼前的卷宗之中。

　　至少，现在，璃雪应该不会嫌他“吵”了吧？

　　这或许，是这场巨大风波之后，唯一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了。而未来的路，还长着呢。幕天阁的日常，才刚刚开始。
　　http://www.c8e.cc/41924/108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c8e.cc。笔趣看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c8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