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3章 倒打一耙与结魄之灯

　　议事厅内，气氛诡谲到了极点。

　　地上那堆已然化作凡石的“渡灵灯”碎片，无声地嘲笑着渡香公主方才那孤注一掷的“壮举”。预想中渡灵王降临、死气滔天的恐怖场景并未出现，只有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虚假的死寂气息，以及默那如同受惊小兔般死死缠抱着水清漓、委委屈屈的控诉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渡香僵立在原地，那张精致却毫无血色的脸庞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崩裂的痕迹。灰白色的眼眸中，先是难以置信，随即是计划彻底失败的茫然，最后化为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她自己吞噬的挫败与绝望。她算计了一切，甚至不惜赌上渡灵界的尊严和自己的底线，试图以制造混乱来施压，却万万没想到，自己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对方的算计之中——连她视为最后筹码的“渡灵灯”，都早已被神不知鬼不觉地调了包！

　　她就像一个小丑，在真正的掌控者面前，上演了一场漏洞百出的滑稽戏。

　　而此刻，紧紧依偎在水清漓怀中的默，虽然表面上是一副被吓坏、急需夫君做主的可怜模样，但那双埋在水清漓胸前、偷偷转动的大眼睛里，却闪烁着计谋得逞后的狡黠与得意。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家夫君那看似冰冷平静的胸膛下，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那是水清漓内心深处无声的叹息与……纵容的笑意？

　　水清漓低垂着眼睑，看着怀中这个“戏精”附体的小妻子，内心深处的确响起了一声无奈的轻叹：

　　【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会倒打一耙了。】

　　他何等修为，何等眼力？在渡香摔碎那所谓“渡灵灯”的瞬间，他虽然也因默那突如其来的真实恐惧而心神一紧，但几乎同时，他就感知到了那爆发的“死气”外强中干、徒有其表，根本触及不到渡灵本源的法则核心。再联想到之前默拿出简配版长灯守护给黎灰做实验，以及她那些古灵精怪、连天道羊毛都敢薅的手段，真相便已猜到了七八分。

　　【不过……】水清漓的心绪微沉，【你对渡灵的恐惧，倒是真的。】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在灯碎的那一刻，默抱住他时那瞬间爆发的、毫无作伪的颤抖。那是源于灵魂深处的、对他可能被渡灵之力沾染的极致担忧。这份真心，远比任何算计更让他动容。

　　【而真的渡灵灯，想必也是被你偷偷调换，此刻正安安稳稳地躺在我的某个附属水空间里吧？】

　　这丫头，胆子是越来越大，手段也越来越神出鬼没了。但这份为了维护他而甘冒奇险、算计对手的心思，却让他冰冷的心湖，泛起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

　　他不动声色地收紧了揽着默腰肢的手臂，既是无声的安抚，也是对她这番“表演”的默许与支持。

　　默感受到了夫君无声的纵容，心中大定，演技更是收放自如。她继续用带着哭腔的、软糯的声音“控诉”着渡香的“恶行”，把“受惊吓”的受害者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然而，就在渡香陷入彻底绝望，庞尊等人以为这场闹剧将以渡香狼狈退场而告终时，默却突然从水清漓怀里抬起了头。

　　她脸上还挂着几滴强行逼出来的、晶莹剔透的“泪珠”（大概率是水元素幻化的），眼圈微红，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但她看向渡香的眼神，却不再只有“委屈”，反而多了一种……仿佛经过深思熟虑后的、“无奈”与“公事公办”的意味。

　　“唉……” 默轻轻叹了口气，用袖子（依旧是水清漓的袖子）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语气带着一种“虽然你吓唬我，但我大人有大量，还是给你指条明路”的别扭姿态。

　　“渡香公主，” 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哽咽”后的沙哑，但条理却异常清晰，“你刚才……不是问我，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吗？”

　　这话一出，原本心如死灰的渡香猛地抬起头，灰白色的眼眸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难以置信的希望火苗！就连旁观的众人也愣住了，不明白默这又是在唱哪一出？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

　　默没有卖关子，直接说道：“办法嘛……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她伸出纤纤玉指，指向这宏伟议事厅深处，那被混沌气息笼罩的、象征着幕天阁无尽底蕴的黑暗角落。

　　“我们幕天阁，除了长灯守护之外，还有一盏灯，名为——结魄灯。”

　　“结魄灯？” 渡香喃喃重复，眼中希望之火更盛。连花翎、时希等见多识广之人，也都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显然对此物有所耳闻。

　　“不错。” 默点了点头，开始详细解释，语气专业得像是在介绍产品说明书，“结魄灯，顾名思义，有凝聚残魂、稳固灵识之效。它与花翎姐姐的花息还灵术不同，不追求完整的复活，而是侧重于‘唤醒’与‘维系’。”

　　“使用方法倒也简单，” 默侃侃而谈，“需取那人生前最喜爱、最执着之物作为灯芯点燃。灯火需连续燃烧三天三夜，期间绝不能熄灭，否则魂魄将受重创，前功尽弃。”

　　她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渡香，加重了语气：

　　“而最关键的一味材料，便是……点燃灯芯之人的——心头血！”

　　“心头血？！” 渡香瞳孔一缩。心头血乃是仙子生命与修为的本源精华，损耗一滴都需极长时间才能恢复，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没错。” 默肯定道，眼神意味深长，“以心头血为引，象征着点燃者以自身生命本源为誓，与欲唤醒之魂建立最深刻的联系，方能引导结魄灯的力量，于茫茫死寂中，唤回那一缕执念之灵。”

　　她将方法和盘托出，听起来似乎真的给出了一条可行的路径。

　　然而，就在渡香眼中希望之火即将熊熊燃烧之时，默的话锋却骤然一转，语气变得冰冷而讽刺，脸上那点残存的“委屈”也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戏谑的审视。

　　“办法，我是告诉你了。结魄灯，我们幕天阁也确实有。”

　　默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目光扫过地上那堆假灯碎片，又缓缓抬眸，直视渡香那瞬间僵住的脸。

　　“不过……”

　　“以现在这种情况……”

　　她摊了摊手，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语气中的讥讽毫不掩饰：

　　“你觉得，在我们刚刚‘愉快’地欣赏完你试图用‘打碎渡灵灯’这种方式来‘吓唬’我们之后……”

　　“我们幕天阁的最高话事人，” 她目光扫过王座上的世王，又看了看身边的水清漓，以及颜爵、花翎等人，“以及在场的诸位……”

　　“还会愿意，将结魄灯这么重要的东西，借给一个刚刚试图威胁我们、制造混乱的……你吗？”

　　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看傻子似的目光：

　　“渡香公主，是你自己傻，还是你当我们幕天阁的最高话事人，以及在场的诸位……”

　　“全都是任你拿捏、吓唬一下就会妥协的傻子啊？！”

　　这一记毫不留情的反诘，如同最后一盆冰水，将渡香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彻底浇灭！她踉跄着后退半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默给了她希望，却又亲手将这希望碾碎，并且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

　　先兵后礼？不，默玩的是先把你打趴下，再告诉你本来有机会站着，但因为你动手了，所以机会没了。杀人诛心，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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