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知识的价码

　　记录者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溪流，淌过江诗韵和林皓的脑海。“代价”二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在这片由知识构成的寂静殿堂中回荡。

　　江诗韵稳住心神，用尚存的右眼凝视着那由无数流动符号构成的“记录者”。她能感觉到，左眼那片冰冷的黑暗在此地异常活跃，仿佛在“阅读”着周围空气中弥漫的无形信息流，那些来自无数书籍的微弱低语，在她被侵蚀的意识边缘形成嘈杂的背景音。

　　“我们想知道，‘契约’的起源，以及范建国留下的真正‘遗产’是什么。”江诗韵清晰地提出诉求，声音在空旷的阅读区显得格外清晰。

　　记录者那由数学公式构成的“眼睛”微微闪烁，仿佛在进行高速运算。【查询项：‘契约’（指向：南城新港枢纽工程异常能量利用协议），‘范建国遗产’（非物质性）。所需权限：高级。需支付代价。】

　　【根据访问者当前状态，可支付代价选项：】

　　【选项一：一段完整的、具有高情感价值的记忆。】

　　【选项二：部分与‘蚀’（K-07）的初步连接权限（将导致融合进程倒退，稳定性下降）。】

　　【选项三：回答记录者一个‘未解之谜’（需经记录者判定其价值）。】

　　冰冷的选项如同砝码，摆在江诗韵面前。记忆？与范俊武初遇的心动？母亲温暖的怀抱？这些构成她为“人”的珍贵碎片？还是牺牲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与“蚀”那危险力量的连接？又或者，去解答一个连这知识聚合体都未知的谜题？

　　林皓紧张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他知道，这个选择只能由江诗韵自己来做。

　　江诗韵的目光扫过选项，最终停留在第三个上。她不能交出记忆，那会让她变得不再完整；也不能放弃对“蚀”的控制力，那是在这危机四伏环境中唯一的依仗。

　　“我选第三个。”她沉声道，“回答你的一个‘未解之谜’。”

　　记录者的符号云团微微波动，似乎对这个选择并不意外。【判定接受。提问：在‘边界’概念被正式定义前，首个被观测到并成功‘钉入’现实，用以稳定早期‘裂隙’的‘异常实体’（非人造物），其原始形态与最初‘真名’是什么？】

　　这个问题极其刁钻，涉及到了异常管理史前秘辛，甚至连“织网者”那样的存在可能都未必知晓。空气仿佛凝固，连周围书架上那些微光的闪烁都似乎停滞了一瞬，仿佛整个图书馆都在等待这个答案。

　　江诗韵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怎么可能知道这种近乎世界本源级别的秘密？

　　然而，就在她感到绝望之际，她那被“蚀”之力浸染的左眼，那片冰冷的黑暗中，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段极其模糊、破碎的画面——那并非她的记忆，而是……铁盒（K-07）在漫长岁月中，从“边界”另一侧被捕获前，所“见证”的零星碎片！

　　她“看”到一片混沌的色彩乱流中，一个巨大的、如同水母般半透明的、内部流淌着星光的生物缓缓飘过，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只在接触现实壁垒的瞬间，留下了一个如同婴儿啼哭般、却直接作用于灵魂的……“真名”回响！

　　这信息碎片来自“蚀”本身！作为最早从“边界”泄漏过来的“碎片”之一，它或许真的“记得”一些古老的秘密！

　　江诗韵福至心灵，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将那“听”到的、无法用人类语言准确描述的“真名”回响，混合着那半透明、流淌星光的生物意象，通过自身的精神意念，艰难地、模糊地传递了出去！

　　她无法说出那个“真名”，只能传递其“概念”和“印象”。

　　【……传递信息……模糊……但具备……唯一性与古老特征……】记录者的符号云团剧烈地翻滚、重组，那双公式构成的眼睛光芒大盛，【……信息核实……与底层档案库残留‘噪音’匹配度达到71.3%……判定……有效！】

　　它接受了！尽管答案不完整，但足以满足这古老知识聚合体的好奇心！

　　【代价已支付。开始传输查询信息。】

　　刹那间，两道纤细的、由纯粹发光符号构成的信息流，如同有生命的触须，从记录者的云团中伸出，分别点向江诗韵和林皓的眉心！

　　江诗韵没有抗拒，任由那信息流涌入。海量的、带着冰冷秩序感的知识瞬间充斥了她的脑海！

　　【契约起源】

　　· 时间：约三十五年前，南城新港枢纽工程规划初期。

　　· 参与方：

　　· “奠基者”（疑似由当时部分高层官员、顶尖科学家及神秘财团代表组成的秘密结社，旨在利用异常力量加速“文明演进”）。

　　· “观测者”（早期异常实体管理组织的雏形，后分裂为“归档处”、“清洁工”等不同派系）。

　　· 内容核心：“奠基者”承诺提供资源与场地（即新港枢纽工程核心区），允许“观测者”进行有限的异常实体研究与收容实验。作为交换，“观测者”需分享部分研究成果，并利用异常力量确保工程“顺利”进行，掩盖可能的“副作用”。

　　· 关键条款：允许在工程基础结构（尤其是核心承重桩，即后来的A-01“钉子”）中，嵌入经过“弱化”处理的稳定型异常实体，用以“加固”现实，并为后续更大规模的异常能量提取做准备。

　　· 破裂点：范建国在施工过程中，意外发现了基础数据被篡改以及嵌入异常实体的秘密。他试图阻止，并私下联系了“观测者”内部持反对意见的成员（疑似包括“小雅”）。此举触怒了“奠基者”，导致杀身之祸，也使得“契约”的脆弱平衡被打破。

　　【范建国的真正遗产】

　　· 非物质性：并非具体物品，而是一个 “后门程序” 与 “真相坐标”。

　　· “后门程序”：范建国利用其工程权限与对嵌入异常实体（早期K-07原型？）的独特理解，在A-01(“钉子”）的核心控制系统中，留下了一个隐秘的、未被“奠基者”和“观测者”发现的指令集。该指令集可在特定条件下（需范建国血脉或特定信息密钥激活）触发，其作用并非破坏，而是 “重构”——强行剥离A-01与后续嵌入的所有异常实体的连接，并将其收容状态 “重置” 到某个更早、更稳定的时间点，从而从根本上瓦解“契约”构建的异常能量网络。

　　· “真相坐标”：指向一个独立于“归档处”和“奠基者”记录之外的、由范建国及其盟友（包括“小雅”）秘密建立的 物理信息储存点。内部储存着工程原始数据、异常实体实验记录、“契约”副本以及足以指证“奠基者”的关键证据。坐标信息被加密分散记录在数件看似普通的物品中，其中一件已被确认—— 江诗韵母亲遗留的那条看似普通的银色项链吊坠（内部有微观雕刻）。

　　· 激活条件：需要 范建国直系血脉的精神共鸣（范俊武或……江诗韵？因她与K-07的深度连接，其精神波动可能已被“蚀”的力量部分同化为类似范建国的频率），以及 完整的“信息密钥”（可能藏于其他关联物品中）。

　　信息传输结束，那两道发光符号构成的信息流缩回记录者体内。江诗韵和林皓都感到一阵强烈的精神疲惫，仿佛刚刚进行了一场高强度的脑力劳动，但脑海中那清晰的知识却如同刻印般牢固。

　　原来如此！所谓的“遗产”，并非财富，而是一个足以掀翻棋盘、扭转局面的“开关”和“证据库”！而她的母亲，竟然也与此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在这时，记录者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完成交易后的漠然：

　　【查询完毕。临时权限即将收回。警告：你们已被标记。‘奠基者’的猎犬，‘观测者’的清理程序，均已察觉到此次信息访问。建议……尽快移动。】

　　仿佛为了印证它的话，远处那如同星海般浩瀚的书架深处，隐隐传来了某种低沉的、如同金属刮擦地面的声响，并且正在迅速靠近！

　　同时，江诗韵感到左眼那片冰冷的黑暗中，再次浮现出新的、模糊的预警画面——几个穿着与梅菲勒斯风格类似、但更加精干、带着鸟嘴面具的身影，正利用某种装置，强行突破图书馆外围的信息屏障！

　　追兵来了！而且不止一方！

　　“走！”江诗韵拉起尚未完全消化信息的林皓，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与那声响传来方向相反的、图书馆更深的黑暗区域冲去。

　　记录者那符号构成的云团在他们身后缓缓消散，重新融入这片无尽的知识之海，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留下那句冰冷的警告，和迅速逼近的危险，在死寂的图书馆中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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