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整顿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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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督府议事厅,穹顶高悬,烛火映得乌木地板锃亮。

  李方清青衫束腰,白狼纹在襟角暗闪,身后管仲执卷而立,像一把收在鞘里的铁尺。

  对面,青兰城主张志并十余贵族官员依次而坐,锦袍玉带,却觉空气里带着若有若无的锋刃。

  李方清含笑开口,声音温润却带着不容转圜的笃定:

  “诸位,相识多年,我自然信你们。

  可总督府新立,总须把城内城外、街角巷尾,都摸得清清楚楚,才好为五市定章。”

  张志颔首,笑着应和:

  “总督放心,我们这就准备一份详册,工农商业、田亩税籍,一应俱全,保您一看就明白。”

  李方清微微摇头,仍是笑,却抬手打了个清脆响指。

  管仲立刻上前,将一册厚卷递到张志案前,纸页崭新,墨迹尚带清香。

  张志随手翻开,笑容却渐渐僵住——页眉名目密密麻麻:

  “街巷排水口坐标图”“私兵马厩详址”“贵族宅院暗沟走向”“商会在册与非在册人员对照”“城郊未登记荒地卫星图”“各坊夜班更点路线图”……

  许多条目,他闻所未闻。

  他身旁的子爵、商会会长等人探头来看,亦是面面相觑,低声交头接耳,纸页被翻得沙沙作响,却掩不住那一丝骤然升起的忐忑。

  李方清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和煦如初:

  “诸位准备的材料,我仍是要的。

  不过,这些细目——暗沟、暗室、暗账——也劳烦一并填入。

  三日后,总督府测绘队、统计司、暗访局会亲自下乡、下坊、下院,逐一核对。

  若有遗漏……”

  他笑了笑,却不再说下去,只抬手示意,

  “诸位先填着,填好了,咱们再谈新章。”

  张志合上册子,掌心已渗出薄汗,只能与众人齐声应诺:

  “是,总督。”

  烛火摇曳,将众人影子拉得老长,像一片被风压弯的麦浪——他们知道,从今往后,青兰城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条暗沟、甚至每一匹私马的编号,都将暴露在白狼旗的注视之下。

  而那位始终含笑的总督,已不容他们再有任何暗角。

  初夏晨风掠过官道,棠州城的轮廓在薄雾里若隐若现。

  一辆青缎马车缓缓驶出燕赵南门,车身无纹无徽,却洗得干净,辕马毛色光亮,显然得过精心照料。

  车内,棠州城主段伯熙端坐正中,一袭新裁的深蓝长袍衬得他愈发年轻俊朗;

  左侧是张仪,手执折扇,目光悠然;

  右侧宋慈,膝上放着一只牛皮公文匣,匣内整齐码着新拟的法条与案卷。

  车后,是城主的家属——十几辆简朴马车首尾相连,车帘半掩,露出孩童好奇的脸与妇人微红的笑。

  他们不再是赴宴时那群谨小慎微的旅人,行李里塞满了新衣、新籍册,甚至还有宋慈送的《棠州新律》抄本——那是他们即将带回故土的“礼物”。

  车轮滚动,张仪摇扇轻笑:

  “城主,此番归棠,可是衣锦还乡?”

  段伯熙却摇头,目光穿过车窗,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

  “衣锦谈不上,倒是背着一身新律与新债——要把棠州旧貌,一页页翻过去。”

  宋慈翻开公文匣,指尖轻点案卷:

  “新律三十七条,吏制、税籍、田亩、刑名,一应俱全。

  回城第一日,便张贴四门,让百姓知道,从今往后,棠州讲法不讲情。”

  车队转过山坳,晨风掀起帘角,远处棠州城郭在薄雾里显出轮廓——

  城墙依旧,却仿佛已披上一层看不见的晨光。

  段伯熙深吸一口气,声音低却坚定:

  “走吧,回我们的新城去。”

  车轮碾过最后一道山梁,白狼旗在车尾轻轻飘扬,像一条无声的尾巴,宣告旧棠州的结束,也宣告新棠州的开始。

  暮色四合,棠州城主府灯火通明,正堂朱漆大门敞开,红毯自阶前直铺到街心。

  城主段伯熙一身新裁的深蓝锦袍,腰束玉带,亲自立于门阶,迎候城中每一位贵族——这是他执掌棠州以来,第一次以“总督代理人”的身份宴请四方。

  宋慈与张仪并肩而入,一玄一素,袍角微动,便自带肃穆。

  宋慈怀里抱着一只鎏黑公文匣,张仪手摇折扇,目光悠然,却将堂内陈设、宾客神态尽收眼底。

  堂内,棠州有头有脸的贵族尽数到齐:

  段氏宗亲、子爵、男爵、商会会长、盐铁头目……

  锦衣玉服,珠翠摇曳,却都悄悄把目光投向主桌旁那两位“外客”——

  有人好奇,有人揣度,更有人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忐忑。

  丝竹声起,城主举杯,声音清朗传遍四壁:

  “今日设宴,为两位贵客接风——

  宋先生,总督府法务长;

  张先生,总督府政务长。

  自今而后,棠州政令、刑名、税籍,皆出总督府;

  诸君与我,同奉新章,共守新法!”

  话音落地,堂内短暂寂静,随即响起参差不齐的碰杯声。

  宋慈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带着法务官特有的冷峻:

  “新律三十七条,已刻印成册,明日张贴四门。

  凡田亩隐匿、私兵擅募、拐盗人口、暗市盐铁,限一月内自首,逾期者,按新律连坐。”

  他语罢,坐下饮酒,神色平静。

  堂内却隐隐骚动,有人握杯的手微微发颤,有人悄悄交换眼色。

  张仪适时起身,折扇轻摇,声音温润如玉:

  “诸君勿忧。新律并非枷锁,而是桥梁——

  桥这头,是诸位的旧日权责;

  桥那头,是总督府的新爵新禄。

  只要按期登册、如约纳赋,爵位依旧,富贵依旧,甚至……更胜往昔。”

  他话音落地,像一滴水落入热油,堂内顿时响起低低的议论,随即化作此起彼伏的碰杯声——

  有人眼底仍有疑虑,却更多浮现出贪婪与侥幸:

  爵位依旧,富贵更胜,何乐而不为?

  丝竹再起,舞姬旋转,酒过三巡,堂内气氛渐热。

  段伯熙举杯穿过人群,走到宋慈与张仪案前,压低声音:

  “两位,菜可适口?律条可还要再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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