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远征前夕

　　五日之期，转瞬即至。

　　永州港内，一片外松内紧的忙碌景象。两艘经过精心改装的“镇”字级战船——“镇海”号与“定远”号，如同两位披甲执锐的巨人，静静停泊在专用泊位上。它们原本就高大的船体经过进一步加固，吃水线下的包铜闪烁着冷硬的光泽；船楼两侧加装了可旋转的新型弩炮，蒙着防水的油布，如同蛰伏的猛兽利齿；主桅杆上悬挂的靖海水师旌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码头上，一队队水师官兵正井然有序地将最后一批物资搬运上船。成袋的米粮、腌制的肉食、密封的清水木桶、捆扎整齐的药材箱、以及一捆捆闪烁着寒光的箭矢和保养良好的兵刃，被力夫们喊着号子，通过宽大的跳板，源源不断地送入底舱。空气中弥漫着桐油、绳索和新磨刀石的气味。

　　石猛正站在“镇海”号的甲板上，声如洪钟地指挥着他手下那帮如狼似虎的老兵安置武器装备。他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肌肉在阳光下贲张，汗水顺着脊背流淌。

　　“都给老子轻拿轻放！这弩机金贵着呢！谁要是磕了碰了，老子把他扔海里喂鱼！”他一边吼着，一边亲自检查着一架固定在船头的重型破障弩，粗壮的手指抚过冰冷的弩臂，眼神如同在看心爱的情人。

　　李小三则苦着脸，跟在一位水师文书身后，手里拿着长长的物资清单，一边核对一边唉声叹气。他看着那一桶桶沉重的淡水被抬上船，小声嘀咕：“这么多水……这得喝到什么时候去……唉，听说那鬼地方又热又湿，还不如多带点茶叶……”

　　那文书听得直皱眉，忍不住呵斥：“李三！认真点！淡水管够，茶叶限量！这是出征，不是游山玩水！”

　　李小三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抱怨，只是看着茫茫大海的眼神更加忧郁了。

　　雷豹和韩护卫则分别负责两艘船的人员清点和岗哨布置。雷豹一丝不苟地核对着登船官兵的名册，确保每一个人都身份明确，装备齐全；韩护卫则如同幽灵般在船舱各层巡视，检查每一个火力点和观察哨的位置，确保没有任何防御死角。

　　水师衙门书房内，云逸和戚明月正在进行出发前的最后一次推演。

　　巨大的海图铺满了整个书案，那条红线标注的航线如同命运的指针，直指南海深处。

　　“根据洪老的判断，航行前期相对平稳，真正的危险在于接近‘魔鬼三角’边缘之后。”戚明月指尖划过海图上的那片模糊区域，“突变的洋流、诡异的浓雾，以及可能出现的、那种能发射蓝光的黑色怪船，都是我们需要面对的挑战。”

　　云逸点了点头，目光沉静：“令牌和碎片必须分开保管，由你我各执一份。到了目的地，再尝试拼接。我总感觉，这令牌的用法，恐怕没那么简单。”

　　“嗯。”戚明月同意，“‘神火鸦’和破障弩都已就位，应对突发状况应该足够了。”她顿了顿，看向云逸，“此行凶险，你……伤势当真无碍了？”

　　云逸微微一笑，体内真气长河微微加速，一股充沛的力量感流转全身：“从未像现在这般好过。倒是戚将军，海上颠簸，指挥若定，更需劳神。”

　　戚明月避开他带着笑意的目光，转头看向窗外港口的帆影：“分内之事。”

　　出发前夜，戚远大将军难得地出现在了水师衙门，为远征舰队饯行。没有盛大的宴席，只是在书房内，这位威震海疆的老将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年轻的钦差，目光深沉。

　　“星陨阁……蛰伏多年，所图非小。此次直捣其巢穴，务必小心。”戚远的声音带着金石之质，“明月，你自幼随我在海上长大，风浪见识得不少，但此次不同以往，切记戒骄戒躁，多与云特使商议。”

　　“女儿明白。”戚明月肃然应道。

　　戚远又看向云逸：“云特使，陛下对你寄予厚望，徐大将军也多次来信提及。你智勇双全，此番远征，望你与明月同心协力，为我大晟，铲除这颗毒瘤！”

　　“末将定不负大将军所托！”云逸郑重抱拳。

　　翌日清晨，朝阳跃出海平面，将万道金光洒在永州港上。码头之上，旌旗招展，军容整肃。

　　“镇海”、“定远”两艘巨舰已然升帆起锚，巨大的船帆在晨风中缓缓鼓胀。官兵们各就各位，肃立于甲板之上，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

　　戚明月一身银甲，披着深蓝色斗篷，立于“镇海”号舰首，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身姿挺拔如松。云逸站在她身侧稍后的位置，一身利落的深蓝色劲装，目光平静地扫过浩瀚无垠的蔚蓝海面。

　　洪涛老火长也被请上了“镇海”号，作为此次远征的首席导航顾问。他拄着拐杖，站在舵手旁边，浑浊的老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激动，有担忧，也有一丝夙愿得偿的释然。

　　“启航！”

　　戚明月清越的声音穿透海风，清晰地传遍两艘战舰。

　　沉重的铁锚在绞盘的嘎吱声中被缓缓拉起，巨大的船桨探入水中，整齐划一地开始划动。两艘战舰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缓缓调转船头，劈开平静的港内海水，向着广阔无垠的外海驶去。

　　岸上，留守的水师官兵和部分闻讯赶来的百姓，默默注视着舰队远去，人群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期盼与担忧的肃穆气氛。

　　石猛站在船舷边，看着逐渐远去的永州城轮廓，用力挥了挥拳头：“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李小三则紧紧抓着船舷的栏杆，看着脚下翻涌的海浪，脸色发白，嘴里念念有词：“佛祖保佑，菩萨保佑，海龙王保佑……千万别晕船，千万别遇上风暴，千万别碰到那会放光的黑船……”

　　雷豹和韩护卫如同两尊石雕，沉默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海域。

　　舰队迎着初升的朝阳，驶入了茫茫大海。蔚蓝色的海面一望无际，只有海鸥在船帆间翱翔，发出清亮的鸣叫。

　　远征，正式开始。前方是未知的航路，是隐藏在海雾深处的敌人，也是一切谜团终将揭晓的彼岸。

　　云逸感受着脚下船体破浪前行的震动，深吸了一口带着咸腥味的自由海风，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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