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风暴眼

　　乌姆里奇办公室那扇厚重的、带着粉色饰边的门在赫敏身后关上，发出的不是轻响，而是一声沉闷的、仿佛棺盖合拢的撞击。

　　门外走廊里隐约传来的皮皮鬼那变调的歌谣，“粉蛤蟆，偷东西，抢走学生的护身符！”

　　像隔着厚重玻璃的杂音，模糊而不真实，反而更加衬托出办公室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空气里那股甜腻过头的花香混合着陈旧羊皮纸和某种类似猫类标记地盘的气味，凝固成了实质般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赫敏的胸口，让她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格外艰难。

　　她强迫自己站直，目光平视，落在乌姆里奇身后那面挂满了会动的猫咪盘子的墙上。

　　那些形态各异、憨态可掬的猫咪，此刻在她眼中却像是一群咧着嘴无声嘲笑的幽灵。

　　乌姆里奇没有立刻发作。

　　她像一只饱餐后心满意足的粉色蜘蛛，端坐在她那宽大的、铺着荷叶边坐垫的扶手椅里，短粗的手指正一下下地、极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那枚从帕德玛那里“暂扣”的、由赫敏制作的灰白色护身符，就放在她面前的桌面上，在粉红色桌布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朴素，甚至有些寒酸，却又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激起了即将吞噬一切的漩涡。

　　时间在令人心悸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

　　赫敏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地跳动，也能感觉到指尖因为用力克制而传来的冰凉和微颤。

　　她的大脑在疯狂运转，试图从乌姆里奇那肥肉堆积、看不出情绪的脸上，解读出接下来的风暴将指向何方。

　　是针对护身符本身？

　　还是已经怀疑到了她和帕德玛之间的联系？

　　抑或是，更糟，乌姆里奇那被黑魔法物品伤害过的、扭曲的感知，察觉到了这护身符制作手法中隐含的那一丝不属于常规魔法的、危险的“静默”特质？

　　“格兰杰小姐，”终于，乌姆里奇开口了，声音依旧是那种刻意捏造的、甜得发腻的调子，但底下翻涌的冰冷恶意几乎要渗透出来，“我想，我们需要进行一次开诚布公的谈话。”

　　赫敏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在听。

　　乌姆里奇伸出她那戴着精致戒指的胖手，用指尖拈起那枚护身符，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这个……小玩意儿。”她拖长了语调，小眼睛死死盯着赫敏，“是从佩蒂尔小姐那里‘暂扣’的。据她所说，这是某个‘拉文克劳前辈’留下的，能‘安神助眠’的幸运符？”

　　她刻意加重了“暂扣”、“拉文克劳前辈”和“安神助眠”这几个词，语气里的讽刺几乎凝成了冰碴。

　　“是的，教授。”

　　赫敏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帕德玛是这么告诉我的。”

　　她巧妙地将信息来源推给了帕德玛，将自己置于一个转述者的位置。

　　“哦？是吗？”乌姆里奇发出一声短促而虚假的笑声，“真是有趣的巧合。一个拉文克劳前辈留下的、看似普通的护身符，却恰好能缓解佩蒂尔小姐近期……嗯……‘身体不适’的症状？而据我所知，格兰杰小姐，你最近似乎对某些古老的、涉及精神安抚和魔力隔绝的魔法领域，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尤其是在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小圈子里，你的见解总是那么独到。”

　　赫敏的心猛地一沉。

　　乌姆里奇果然将护身符与她在俱乐部的表现联系起来了！

　　她不仅在监视行动，甚至在解读他们的学术倾向！

　　“学术兴趣与制作护身符是两回事，教授。”

　　赫敏冷静地反驳，“我只是碰巧和帕德玛讨论过睡眠问题，提到了可能存在这类古老的安抚符文。至于这护身符是否有效，或者它到底来自哪里，我并不清楚。”

　　“不清楚？”

　　乌姆里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冒犯的尖锐，“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拙劣的谎言吗，格兰杰？一个泥巴种，靠着一点小聪明在俱乐部里夸夸其谈，私下里却制作这种来路不明、功效可疑的魔法物品，交给其他学生！谁知道这里面隐藏着什么危险的魔法？是不是某种联络信号？或者更恶毒的诅咒？”

　　“它不是诅咒！”

　　赫敏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内心那簇黑暗的火焰因为乌姆里奇的污蔑和那个侮辱性的词汇而猛地窜高，但她强行压了下去，“它只是一个简单的安抚符文！您完全可以请弗立维教授或者其他魔咒学专家鉴定！”

　　“鉴定？当然要鉴定！”

　　乌姆里奇猛地站起身，胖乎乎的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她绕过桌子，逼近赫敏，那甜腻的香水味几乎让赫敏窒息。

　　“但在那之前，我有理由怀疑，这不仅仅是一个护身符！我怀疑它与你，以及波特、韦斯莱一直在进行的某些非法活动有关！与之前那些恶劣的破坏事件有关！与那个被严令禁止的、叫什么d.A.的黑魔法防御小组有关！”

　　乌姆里奇终于图穷匕见！

　　目标直指d.A.！

　　乌姆里奇试图将护身符作为突破口，将赫敏与之前的烟花事件、书架倒塌事件，以及最致命的d.A.联系起来！

　　赫敏感觉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冷却。

　　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乌姆里奇没有确凿证据，她在恐吓，在讹诈，试图用最大的压力逼她崩溃，承认或者露出破绽。

　　“我不知道什么d.A.，教授。”

　　赫敏的声音因为极力控制而显得有些生硬，“至于之前的破坏事件，我相信学校已经有了调查结论。您不能因为一个学生制作的、意图帮助同学的简单护身符，就做出如此毫无根据的联想和指控！”

　　“毫无根据？”

　　乌姆里奇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那精心维持的假面彻底碎裂，露出底下狰狞的真实，“我看是证据确凿！你这个满口谎言、心思恶毒的泥巴种！你和波特一样，都是霍格沃茨的毒瘤！是魔法秩序的破坏者！我会找到证据的！我一定会把你们全部清除出去！”

　　她咆哮着，唾沫星子几乎溅到赫敏脸上。

　　她猛地转身，抓起桌上一张空白的处罚单，用羽毛笔蘸满墨水，狠狠地书写起来。

　　“赫敏·格兰杰，因制作、传播未经检测、功效不明的危险魔法物品，并涉嫌与校内一系列非法破坏活动及非法学生组织有关，现予以严惩！”

　　她一边写，一边用尖锐的声音宣布，“禁闭！无限期禁闭！直到你肯说出实话为止！每晚八点，到我的办公室报到！内容，清理那些被你们这些捣蛋鬼弄脏的、顽固的旧档案！不许使用魔法！”

　　她将写好的处罚单狠狠拍在赫敏面前的桌子上，墨迹未干，几乎晕染开来。

　　“现在！滚出去！今晚开始执行！”

　　赫敏看着那张充满了恶意和扭曲字迹的处罚单，内心一片冰冷的愤怒。

　　无限期禁闭！

　　在乌姆里奇的亲自监视下！这意味着她将彻底失去自由，失去几乎所有私下行动和思考的时间，完全暴露在乌姆里奇的视线之下！

　　但她没有争辩，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恐惧或屈服。

　　她知道，此刻任何软弱的表示，都只会让乌姆里奇更加得意和猖狂。

　　她默默地拿起那张沉重的处罚单，折好，放入袍子口袋，然后转身，挺直脊背，一步一步地走向门口。

　　在她拉开门的那一刻，乌姆里奇阴冷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别以为这就完了，格兰杰。我会盯着你，盯着波特，盯着韦斯莱！我会像碾死虫子一样，把你们和你们那个肮脏的小团体，彻底碾碎！”

　　赫敏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将乌姆里奇那令人作呕的身影和声音隔绝在内。

　　门外的走廊空无一人，皮皮鬼也不知所踪。

　　冰冷的石壁反射着窗外灰暗的天光。

　　赫敏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感觉到自己双腿有些发软，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刚才那番对峙，消耗了她巨大的心力。

　　无限期禁闭，这意味着他们处境极度危险。

　　乌姆里奇像一条发狂的鬣狗，咬住了护身符这个线索，绝不会松口。

　　赫敏必须立刻警告哈利和罗恩，必须让d.A.的所有成员提高警惕，进入最隐蔽的状态。

　　赫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和恐惧解决不了问题。

　　她需要计划，需要应对。

　　乌姆里奇把她困在办公室，她就利用在办公室的时间观察、收集信息。

　　乌姆里奇想找到d.A.，她就让d.A.变得更加无形。

　　风暴已经降临，而她，恰好被卷入了风暴的中心。

　　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

　　只要还有一丝理智，还有一线希望，只要内心的火焰尚未完全被黑暗吞噬，斗争就远未结束。

　　她整理了一下袍子，迈开依旧有些虚浮但坚定的步伐，朝着格兰芬多塔楼走去。

　　赫敏必须尽快找到哈利和罗恩。

　　风暴眼中，暂时的平静只是假象，更大的动荡，必然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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