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搅浑再搅浑

　　第二天弗兰克又带来消息，岩井公馆正在围绕“晚上九点后的脚步声和出入居民楼的人群”加大排查力度的消息。

　　他眉头微蹙。

　　当晚他利用竹内下谷的身份进入大楼，刺杀完成后，他迅速清理了现场可能指向“竹内下谷”的直接证据，并换回了之前的装束离开。

　　他自信没有留下指纹、毛发等物证，但时间点和楼内人员的听觉记忆，是他无法完全抹除的。

　　岩井英一这次抓住了关键。

　　不过，林江并不慌乱。

　　他当时选择的装扮非常普通——深色夹克，鸭舌帽，低着头——是上海街头最常见的打扮之一。

　　而且他离开大楼后，并没有直接回到法租界，而是绕了几个圈子，穿过了几条没有监控的小巷，才换乘了黄包车。

　　现在，他需要做两件事：

　　第一， 确保“竹内下谷”这个身份暂时不能再用，所有相关的证件、衣物都在储物空间内自然不会被人发现。

　　第二， 他需要给岩井英一的调查制造一些“合理的干扰”。

　　林江对弗兰克说道：

　　“弗兰克，我听说华界那边出了命案，日本人查得紧，连我们法租界都不太平。

　　你安排人散点消息出去，就说案发那天晚上，在离那栋楼不远的地方，好像看到几个形迹可疑的76号的人在那附近转悠，时间嘛……就说是八九点钟以后吧。”

　　弗兰克心领神会：“明白，76号那帮家伙，整天神神秘秘，栽点脏给他们正好。”

　　林江点点头。

　　将岩井的视线引向76号，是一步好棋。

　　一来76号此前本身就在调查此案，出现在现场附近合情合理；

　　二来岩井英一与76号素有嫌隙，很容易相信对方有所图谋甚至是在掩盖什么；

　　三来，这潭水搅得越浑，对他越有利。

　　岩井公馆的调查果然很快收到了“反馈”。不止一个线人汇报，案发当晚似乎有76号的人在附近活动。

　　“76号……”岩井英一看着报告，脸色阴沉。

　　春平太郎！他先是把案子甩过来，现在又暗中搞小动作？是想干扰调查，还是凶手真的与76号有关？

　　难道黑市主人与76号也有勾结？

　　疑心一旦种下，便会迅速生根发芽。

　　岩井英一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身边每个人都可能戴着面具。

　　他一方面严令手下继续追查当晚九点后的可疑行人，另一方面，则将更多的怀疑的目光，投向了76号和他的老对手春平太郎。

　　调查似乎有了进展，却又陷入了更复杂的迷雾之中。

　　在岩井英一正在调查的过程中，竹内下谷又收到了消息，是梅机关内部的好友告诉他的。

　　那就是有人看到他在那天晚上9点过，从那处居民楼出来。

　　“什么？那天晚上我一直在关口，关口的兄弟都可以给我作证！”

　　“你给我说没用啊，这事岩井英一在调查，查到你这是迟早的事，你自己想一下怎么办吧。”

　　“好，多谢。”

　　竹内下谷此刻是绝望的。

　　他之前请教过林江商业上的问题，早就筹划好了战争结束回日本经商。

　　可现在却出了这档子事。

　　之前就有人用他的身份来回法租界和华界。

　　现在又出现了！

　　而且还杀人了，还对岩井英一构成威胁，被岩井英一盯上了。

　　这个时候不能退缩，必须去见一见岩井英一，先把这件事告诉对方，然后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确实不在场。

　　打定主意后，他赶往岩井公馆。

　　竹内下谷站在岩井公馆那扇沉重的橡木大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

　　他知道，这一步踏进去，要么洗清嫌疑，要么就可能万劫不复。

　　通报姓名后，他被卫兵引着，穿过戒备森严的庭院，来到了岩井英一的办公室。

　　岩井英一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着双尸案的卷宗和一些新收集来的线报。

　　他看到竹内下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光芒，但脸上却挤出一丝公式化的笑容。

　　“竹内君？真是稀客。不在关口执勤，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岩井英一没有起身，只是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语气平淡。

　　竹内下谷挺直腰板，以一个标准军人的姿态微微鞠躬：

　　“岩井阁下，冒昧打扰。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关于华界那起双尸案的调查事宜。”

　　他直接切入主题，因为他知道在岩井英一这样的老狐狸面前，绕圈子只会增加嫌疑。

　　“哦？”岩井英一身体微微前倾，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竹内君也对这案子感兴趣？还是说……你有什么线索要提供？”

　　竹内下谷感受到那目光中的探究，手心微微出汗，但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并非线索，而是关于一个可能涉及我的误会。我听闻，调查中有人指认，在案发当晚九点后，看到‘我’从案发的那栋居民楼里出来。”

　　他刻意强调了“看到我”这三个字。

　　岩井英一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起来，他盯着竹内下谷，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的下文。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竹内下谷毫不退缩地迎着岩井的目光，继续说道：

　　“这完全是不可能的。案发当晚，也就是本月12日晚上七点至次日凌晨，我一直在法租界和公馆租界交界处的第四检查站负责夜间执勤，从未离开过岗位。

　　这一点，当晚所有在岗的士兵和军官都可以作证，执勤记录上也清晰可查。

　　我有人证和物证，证明我绝对不在案发现场！”

　　他语气坚定，带着一丝被冤枉的愤懑。这是他能想到的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拿出无可辩驳的不在场证明。

　　岩井英一沉默着，手指的敲击声停了下来。

　　他仔细审视着竹内下谷的表情，试图找出任何一丝撒谎的痕迹。

　　竹内下谷的证词听起来确实无懈可击，军方检查站的执勤记录和多名士兵的证言，伪造的可能性极低。

　　“有人冒充你？”岩井英一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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