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中村

　　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时间，岩井英一一直待在梅机关。

　　海军和陆军的交涉也一直处于扯皮阶段。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岩井英一的上级，也就是外务省的上海副领事也跟陆军多次沟通，希望解除岩井英一的软禁。

　　但都没有结果。

　　毕竟现在陆军和海军之间的纠纷都是岩井英一引起的，这个时候没人敢把岩井英一放出来。

　　万一搞出什么幺蛾子，到时候还真不好交代。

　　而且岩井英一一直想对李宝琏动手，现在把他软禁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

　　林江得到岩井英一被软禁的消息后，总算松了口气。

　　如今春平太郎是梅机关机关长，整个上海还算太平，就他岩井英一最不稳定。

　　现在岩井英一被软禁，必须抓紧这个机会把能运出去的物资运出去。

　　为抗战做自己的贡献。

　　但现在黑市往外运物资的通道也就一个苏州河通道。

　　虽然暂时安全，但运输量有限。

　　要抓紧时间运输物资，必须有正常渠道，也要有大规模接收单位。

　　如果是帮红党运输，那必须有他们的人接手。

　　林江手里有一个电台，可以直接联系到延安，基本上没怎么启用过。

　　现在是启用的时候了！

　　只是现在用电台确实是一个危险的事，必须得想一个办法。

　　眼下时间紧张，想要布局一个完美的发报环境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上海的日本人已经风声鹤唳，搜集情报的能力已经大不如前。

　　他们唯一能仰仗的就是电讯侦测。

　　他们在上海抓捕的抗日分子基本上都是因为电台暴露被抓。

　　越是这样，他们越重视电讯侦测。

　　如果只有几台电讯侦测车倒还罢了。

　　现在的上海不仅有电讯侦测车，还有不少固定点位的电讯侦测设备。

　　按照理论上，两台足够精确的电讯侦测设备就可以测出发报电台的方位。

　　只是日本人技术受限，但也架不住侦测设备够多。

　　所以，眼下只能做栽赃嫁祸。

　　正想着从哪里开刀，弗兰克来到林江办公室，匆匆忙忙。

　　“林江，岩井英一虽然被软禁了，但他们岩井公馆可没有闲着。

　　就这么几天时间，他们快把白尔部路和霞飞路搞得乌烟瘴气。

　　我们在那边的几家合作酒铺都快开不下去了。”

　　“这么严重？”

　　“对，基本上每个去那几家酒铺的人都要被盘问，有的当场盘问，有的事后盘问。

　　听说现在岩井公馆主事的是一个叫中村的，做事情风风火火，稍不注意就会动手。

　　现在这两条街都没什么人去了。”

　　弗兰克其实猜到这事可能和林江有关系，只是眼下已经影响到酒厂的合作伙伴，还是要看下林江怎么处理。

　　“小事。”林江不以为然，“这些酒铺就算不开张，他们也可以靠着我们给的威士忌配额赚差价。

　　就让他们承受一点压力，我们做好我们的事。”

　　和克江酒厂合作的酒铺现在根本不会亏钱，林江一点也不担心。

　　“也是。”

　　弗兰克点了点头，话锋一转，“林江，你说黑市那边的渠道到底稳不稳，我很担心出事。

　　我们是不是要做一个撤预案？”

　　弗兰克对黑市还是不放心。

　　做撤离预案也是他在延安那段时间学到的东西，任何时候都要做到留一手。

　　“好，你来做撤离预案，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行。”

　　弗兰克也没有多问，他感觉回来之后林江变得更加神秘了。

　　下班后，林江在回家的时候，在车上吩咐何茂。

　　“何茂，今天开始你去查一个叫中村的，就是岩井公馆的副官，也是行动队长。

　　摸清楚他的行踪，尽快给我。”

　　“是，新主人。”

　　“还有，通知老关，筹集资金准备收购物资，等我消息。”

　　“是！”

　　何茂第二天就给林江带来了消息。

　　那个中村最近在白尔部路附近调查，连轴转，而休息则是在就近的一个叫“松鹤”的日式料理店包房。

　　那里既算办公，也算休息，深夜有时也在那里过夜，很少回岩井公馆宿舍。

　　林江听完何茂的汇报，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松鹤料理店……具体位置，守卫情况，他通常的作息？”

　　“料理店在白尔部路和福煦路交口往北一点，独栋二层小楼，老板是日本人，据说是退役老兵。

　　一楼正常营业，二楼不对外开放，专门留给中村和几个核心特务使用，也存放一些临时卷宗。

　　平时门口有一个暗哨，街角可能还有一个流动哨。中村通常晚上九点后上楼，凌晨一两点才睡，早上七八点就出门。”

　　何茂调查得很细。

　　“嗯，一个急于表现、替主子看家的忠犬。”林江沉吟，“他这么拼命查白尔部路和霞飞路，是岩井英一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主意？”

　　“应该是岩井英一在被软禁前下的命令。

　　中村是岩井的死忠，现在岩井不在，他更想做出成绩，证明岩井公馆的能力，也给岩井争取筹码。”

　　何茂分析道。

　　“很好。”林江站起身，走到窗前，“一个忠心耿耿、行事高调、身处敏感地点的目标……再合适不过了。”

　　“新主人的意思是？”

　　“后面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会安排。”

　　林江已经想好了，对方是晚上9点上楼，那自己就在他之前过去。

　　林江是见过中村的长相的。

　　晚上七点五十分，天色已暗，华灯初上。

　　林江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气质完全收敛，代之以中村那种略带急躁、目光锐利、下巴微抬的姿态。

　　他已经提前在附近的暗巷内使用20点奖励点化妆成中村的模样。

　　料理店门口的暗哨显然认出了“中村队长”，只是微微点头致意，并未多问。

　　林江模仿中村习惯性地用鼻腔“嗯”了一声，目不斜视地推门而入。

　　一楼散座有几个日本客人在用餐，看到“中村”进来，有的低头避让，有的微微躬身。

　　柜台后的老板，那个退役老兵，更是热情地招呼：“中村队长，您来了，楼上请！”

　　林江模仿中村略显不耐烦地挥挥手，径直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

　　楼梯口站着一个便衣特务，是岩井公馆的人，见到“中村”，立刻挺直身体：“队长！”

　　“嗯，今晚有什么情况？”林江用带着关西口音的日语问道，语气随意，却透着审视。

　　“报告队长，白尔部路37号废墟清理完毕，没有新发现。

　　霞飞路那边，19号、23号、45号住户都做了二次询问，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特务流畅地汇报。

　　“废物！继续查！扩大范围！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林江模仿中村训斥部下的口吻，声音不高，却带着压力，“我上楼处理点机密文件，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上来打扰！”

　　“哈依！”特务立刻躬身。

　　林江不再多言，快步上楼。

　　二楼走廊静悄悄的，只有尽头中村常用的那个包间门缝里透出灯光。

　　他推门而入，反手轻轻锁上。

　　房间不大，典型的日式布置，榻榻米上散乱着一些文件、地图和照片，桌上还有喝了一半的清酒和冷掉的饭菜。

　　显然，中村之前确实在这里工作。

　　林江快速扫视环境。

　　他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隙，正好能看到街对面一个适合观察和后续撤离的死角。

　　而自己翻窗离开，只需要越过一堵外墙就可以出门，然后迅速过街。

　　随后林江从储物空间拿出电台，调整到延安的频率。

　　林江深吸一口气，开始按照预定的节奏，用手指有规律地敲击发报键。

　　十分钟过去了。

　　林江额角渗出细汗，不是紧张，而是全神贯注的消耗。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楼下传来一阵稍显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那个守楼梯特务压低声音的询问和解释。可能是侦测车接近，外围哨位有了反应，通知到了这里。

　　时机到了！

　　林江迅速停止发报，一把扯下耳机。他以最快的速度关闭电台电源，放入储物空间。

　　然后翻墙来到院子外。

　　相隔十来米的料理店门口已经被梅机关堵住，门口三辆电讯侦测车先后赶到。

　　林江没有丝毫犹豫，落地后借着院墙和街边树木的阴影掩护，迅速沿着预先规划好的小巷撤离。

　　他没有回头，但能清晰听到身后料理店方向传来的骚动、日语呼喝声以及刹车声。

　　计划的第一部分——制造混乱并成功发出关键电文——已经完成。

　　来到一处暗巷，撤去化妆，把衣服放入储物空间换上一套平时的装束，迅速远离事发地。

　　发报的十分钟，他按照王有川留下的紧急联络密码，发送了关于物资规模、种类、现有通道瓶颈以及急需根据地派人接应协调的加密信息。

　　现在，信息已经发出，剩下的就是等待和应对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

　　........

　　晚上八点二十分左右，中村带着一身疲惫和隐隐的烦躁，从霞飞路方向匆匆走回白尔部路。

　　他今天收获寥寥，几个可疑点查下来都是死胡同，这让他心头那股急于证明岩井公馆价值的火气越烧越旺。

　　远远看到“松鹤”料理店那熟悉的招牌灯光，他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打算回去再梳理一下卷宗，顺便喝杯酒解解乏。

　　然而，就在距离料理店还有几十米的一个街角，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平时这个时间，附近虽然安静，但总有些零星行人或车辆。

　　可现在，整条街似乎被一种异样的寂静笼罩了。

　　路灯下，他隐约看到料理店门口停着不止一辆黑色汽车，车顶似乎还有奇怪的杆状物。

　　那是电讯侦测车的天线！

　　他心头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

　　他本能地放缓脚步，手摸向腰间的枪套，同时警惕地扫视四周阴影。

　　就在这时，两个穿着便衣但动作干练、眼神锐利的男人从侧后方的小巷阴影里无声地闪出，一左一右堵住了他的去路。

　　“中村队长。”其中一人开口，语气客气，但强硬，“请留步。”

　　中村认出来人，是梅机关行动队的人，不是他岩井公馆的下属。

　　他脸色一沉，强压怒火：“你们在这里干什么？谁允许你们在我负责的区域设卡的？”

　　“奉春平机关长命令，临时执行公务。”另一人语气平板地回答，目光在中村脸上和身上扫过，“中村队长，请您跟我们过去一下，有些事情需要您配合说明。”

　　“配合说明？什么事？我现在有重要公务！”

　　中村试图用气势压过去，但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看到料理店门口又出现了几个宪兵的身影，还有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模样的人进出。

　　“事关帝国电讯安全，以及您今晚的行踪。”梅机关的人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微微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但姿态却完全封死了中村可能转身或反抗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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