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断脉为誓，毒妃归位

　　那双眼睛并不属于某个具体的活人，而是千百年来被献祭的药修残魂凝结出的怨念集合体。

　　林清瑶被这冷意一激，浑身汗毛倒竖，原本因失血而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得像被泼了一桶碎冰。

　　这就是所谓的药脉核心？

　　这哪是长生药，这分明是一座关满了疯子的巨型精神病院。

　　林清瑶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心跳快得像是在擂鼓……咚、咚、咚，震得耳膜发麻，喉间泛起铁锈腥气。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右手微微一颤，手术刀般精准的指甲直接划破了左腕的动脉。

　　“嗤……”……声细响，皮肉绽开，温热的血液尚未滴落，便已蒸腾起一缕极淡的霜白雾气；那不是正常的鲜红色，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金泽，甚至还散发着淡淡的冷香,像雪岭深处初绽的冰魄兰，清冽中裹着蚀骨寒意。

　　主子！

　　你这是在拆迁自己的地基啊！

　　药灵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白色的身影在虚空中乱窜，这种级别的血脉剥离，你会被打回原形的！

　　你会变成凡人，还是那种随时会断气的弱鸡凡人！

　　闭嘴。林清瑶咬牙吐出两个字，嗓子里全是铁锈味，舌根发麻，下唇已被自己咬破，咸腥漫开。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正在像开了闸的水库一样往外狂泄,不是流泻，是撕扯：筋络如绷断的琴弦噼啪作响，脊椎深处传来碎玉般的咯咯声，连呼吸都牵动五脏移位，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滚烫砂砾。

　　那种痛苦不仅仅是肉体上的凌迟，更像是有人拿着生锈的铁钩，正一寸寸从她骨髓里往外抽离原本属于她的“神性”。

　　每断开一缕血脉连接，她就感觉自己的灵魂轻了一分，而身体却沉重得像灌了铅，脚底青砖寸寸龟裂，靴底深陷进冰冷岩层，指尖抠进石缝的指节泛出死灰白。

　　噗……！

　　一口金色的鲜血喷在青玉心脏上。

　　林清瑶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原本如瀑般的青丝，竟在几个呼吸间迅速褪色，从发梢开始，一寸寸染上了如雪的苍白；发丝拂过脸颊时，再无半分柔韧，只余枯草般的窸窣微响。

　　这种“药王血脉”谁爱要谁拿走，老娘不干了。

　　她意识有些涣散，脑子里闪过沈渊那张欠扁的脸，心想这KPI考核要是过不去，以后怕是连当孤魂野鬼都没资格。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的屏障轰然碎裂。

　　清瑶！

　　我的药灵根！

　　楚晚晴那疯子竟然顶着沈渊的皇火冲了下来。

　　她此时狼狈到了极点，半张脸被烧焦，皮肉卷曲如炭纸，滋滋冒着焦糊青烟；满头乱发根根炸起，发梢还粘着未熄的赤红火星；眼底闪烁着近乎癫狂的贪婪，既然你不愿意自愿献祭，那就把命留在这儿！

　　她像一只大号的红蜘蛛，张开五指朝青玉心脏扑来，指甲暴涨三寸，漆黑如墨，尖端滴落粘稠黑液，落地即蚀出嘶嘶白烟。

　　林清瑶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看着近在咫尺的楚晚晴，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狠辣”的弧度。

　　老妖婆，等你好久了。

　　她右手虚虚一握，早已布在地穴四周、吸收了刚才那些金血的“噬魂藤”瞬间破土而出，那血珠甫一落地，便如活物般钻入岩缝，所过之处，枯萎的藤蔓根须骤然绷直，表皮泛起熔金般的细密纹路，无声震颤。

　　这些长满倒钩的藤蔓像是嗅到了腐肉的毒蛇，瞬间缠住了楚晚晴的四肢，直接将她从半空狠狠拽向了正处于暴走状态的青玉心脏。

　　你不是想成神吗？我成全你。林清瑶声音轻得像是一阵烟，却压过了地底奔涌的闷雷。

　　她将指尖最后一滴精血，重重抹在了青玉心脏那双“眼睛”的眉心。血珠渗入瞳孔刹那，青玉内部传来亿万冰晶同时碎裂的尖啸，蛛网纹自眉心疯长，每一道裂痕里都奔涌着灼目的金流！

　　青王归位，镇物更新。

　　这可是药王宗秘典里都没记载的“转嫁逻辑”。

　　轰……！

　　那颗青玉心脏像是承受不住某种恐怖的压力，表面瞬间炸裂出密密麻麻的蛛网纹。

　　原本疯狂外泄的药脉之力，在触碰到楚晚晴这个“完美载体”的瞬间，像是找到了新的宣泄口，疯狂地倒灌进她的天灵盖。

　　不！

　　这力量太大了！

　　救命……清瑶，救救母亲！

　　楚晚晴凄厉的惨叫声震得地缝石屑乱掉，声波撞在岩壁上嗡嗡回荡，震得林清瑶耳道刺痛、鼻腔渗血。

　　林清瑶冷漠地看着她。

　　此时的楚晚晴，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变为一种通透的青绿色，血管里的血液仿佛被强行固化，整个人僵硬成了一个诡异的姿势,她喉间巫咒未成形便冻结成青霜，指尖刚掐出的蛊印在玉化中寸寸剥落，露出底下早已被药脉之力蚀穿的森白指骨。

　　不过几息之间，那位不可一世的南疆巫女，便彻底化为了一尊晶莹剔透、表情永远定格在惊恐瞬间的青玉雕像。

　　永镇地脉，这大概是你离神最近的一次。

　　林清瑶看着眼前的石像，终于卸下了所有力气，身体像一片破败的枯叶，随着崩塌的石块一同坠向深渊边缘。

　　地宫彻底塌了。

　　当林清瑶不知过了多久，费劲全身力气推开压在胸口的一块碎石，跌跌撞撞爬出废墟时，迎接她的是一阵刺骨的寒风和漫天的烟尘,风刮过裸露的腕脉，像刀割；烟尘呛入口鼻，灼烧感直冲后脑，咳出的痰里混着金星与暗血。

　　不远处的血泊中，沈渊静静地躺在那儿。

　　他那身标志性的月白色龙袍已经碎成了布条，赤红色的皇火早已熄灭，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的皮肤，焦黑的创口下，肌肉微微抽搐，每一次起伏都带出细小的血泡，破裂时发出“啵”的轻响。

　　沈渊……你个面瘫，别在这时候给我碰瓷。

　　林清瑶手指颤抖，从袖口里抠出最后一枚“凝神丸”，那是她用最后一点药灵力保下的命根子；药丸入手微凉，表面覆着一层薄薄的霜晶，轻轻一碾便簌簌落下银粉。

　　她撬开沈渊紧闭的牙关，将药塞了进去。

　　还没等她收回手，那只满是血污的手掌突然如铁钳般扣住了她的手腕,掌心滚烫，指腹粗粝，虎口处新添三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血珠正缓慢渗出，在她皮肤上拖出温热黏腻的轨迹。

　　沈渊竟然睁开了眼，眼底虽然布满血丝，却依旧透着一股子阴沉的算计。

　　毒妃……你还欠朕三副解药。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在砂纸上磨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尾音微微发颤，却仍压着不容置疑的调子。

　　林清瑶眼眶酸得厉害，想哭却忍不住想笑，鼻音重得要命：陛下不是说，医官只管治病，不管解毒吗？

　　沈渊费力地抬起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枚沾满了血、却依旧触手生温的凤印，强行塞进她的手心里,印底九爪龙纹竟随她掌心搏动微微起伏，仿佛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

　　从今日起，北境暗卫归你调遣……朕中的毒，这辈子只准你一人解。

　　远处，沈昭抱着一条断腿，像个大头鱼一样踉踉跄跄地奔过来。

　　他肩膀上的蛊纹已经彻底褪去，露出底下新生的粉嫩皮肉；手里还死死抓着一卷焦黑的帛书，边角蜷曲发脆，稍一用力便簌簌掉灰。

　　姐！

　　哥！

　　救命啊！

　　这密诏还有后半句！

　　沈昭扯着嗓子大喊，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上回荡，‘药王归位日，江山共主时’！

　　那老头子坑我们，他把整个江山的阵眼都刻在你心口了！

　　林清瑶扶着沈渊坐起，两人靠在断裂的石柱旁。

　　海天交界处，一轮红日正冲破浓重的雾霭，将金色的光芒洒在归墟岛这片焦黑的废墟上光刃劈开残烟，照在沈渊焦黑的睫毛上，投下颤动的影；照在林清瑶苍白的指尖上，映出底下青色微光的轮廓。

　　那些曾经的阴谋、杀戮和宿命，似乎都被这一缕曙光短暂地压制了下去。

　　药灵缩回了正常狐狸大小，蹲在林清瑶肩头，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脖颈，轻声道：主子，虽然血脉断了，但这感觉……不太对劲。

　　林清瑶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隔着破碎的衣衫，抚向心口的位置。

　　在那里，原本作为“容器”标志的药王胎记，此刻并没有因为血脉的剥离而消失，反而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又坚韧无比的青色微光,那光顺着她指尖游上小臂，所触皮肤泛起细微酥麻，像千万只初生的药灵蚁在血管里列队前行。

　　药王未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她这具凡人之躯里重新扎了根。

　　她看着指尖流转的微芒，又看了看身边这个心机深沉却命悬她手的帝王，突然觉得，这局棋，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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