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竹篮里的新绿

　　晨露还凝在竹篱笆上时，小满已经挎着竹篮在菜畦里穿梭。竹篮是新编的，篾条青嫩，带着竹子的清香，篮沿还留着他昨晚用砂纸打磨的痕迹——这是他跟着李木匠学的手艺，说是要给囡囡姐姐装刚摘的嫩菜。

　　“慢点跑，别踩了苗。”王二婶的声音从豆角架后传来，她正摘着晨露未干的豇豆，指尖沾着湿凉的露水，“那畦鸡毛菜刚冒头，你前儿盼着给囡囡姐姐做蛋羹，这会儿倒忘了？”

　　小满脚步一顿，果然见脚边的泥土里，翡翠色的嫩芽正怯生生地探着脑袋，赶紧往后退了半步，竹篮往臂弯里紧了紧：“知道啦婶子，我摘那边的水芹，李爷爷说水芹拌香干最好吃，囡囡姐姐肯定喜欢。”

　　他跑到河埂边，水芹丛生在浅水里，茎秆嫩得能掐出水。小满蹲下身，指尖避开沾着泥的根部，只掐最上面三寸的嫩尖，竹篮底部很快铺了层翠绿。偶尔有小鱼从脚边游过，尾巴扫过他的脚踝，凉丝丝的，惊得他咯咯直笑，笑声惊飞了芦苇丛里的水鸟，扑棱棱掠过水面，留下一圈圈涟漪。

　　“小满这篮子编得不错啊。”李木匠背着工具箱经过，手里还拿着给祠堂补门轴的木料，“篾条削得匀，接口也藏得巧，比你爹当年强多了。”

　　小满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竹篮在他手里转了个圈：“我多加了三道篾，李爷爷你看，这样装水芹就漏不了土。”他指着篮底交错的纹路，“就像你教的，‘密三稀四’，承重的地方密点，透气的地方稀点。”

　　李木匠笑着点头，忽然从工具箱里拿出个小铜环：“给，扣在篮柄上，提着省力。”那铜环磨得锃亮，边缘光滑，显然是用旧铜器改的，大小正好套在竹篮的藤柄上。

　　小满接过铜环，往篮柄上一扣，果然顺手多了。他提着竹篮往回走时，晨光已经爬上竹篮的缝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像撒了把星星。路过祠堂时，见老周头正用新墨在族谱上写字，墨迹落在泛黄的纸页上，黑得发亮。

　　“周爷爷，你看我摘的水芹！”他举着竹篮喊。

　　老周头抬眼，放下毛笔，指腹蹭了蹭纸页上未干的墨迹：“囡囡最爱吃水芹，你王二婶的香干切得细，拌在一起，能下三碗饭。”他忽然指着族谱上新写的那行字，“我把你摘菜的事记上了，将来囡囡的孩子问起，就说当年有个小哥哥，为她摘过带露的水芹。”

　　小满脸一红，把竹篮往祠堂的石桌上一放，凑过去看那行字。墨汁还在微微晕开，“小满摘水芹一篮”几个字，笔锋圆圆的，像他竹篮里的水芹一样，透着股鲜活气。

　　“周爷爷，我还想编个小篮子，”他忽然说，“给囡囡姐姐装墨锭，就用祠堂后墙的紫竹，你说行吗？”

　　老周头拿起他的竹篮，指尖划过细密的篾条：“紫竹性韧，得先在温水里泡半个时辰，”他往砚台里添了点清水，“就像这墨，得慢慢磨，急不得。”

　　阳光透过祠堂的窗棂，照在竹篮里的水芹上，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小满看着那篮新绿，忽然觉得，这竹篮装的不只是水芹，还有晨光、笑声，和即将到来的团聚——就像族谱上的墨迹，看似只是几行字，却把日子里的细碎美好，都收进了时光的长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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