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余烬与新生

　　危机解除，那令人窒息的毁灭性能量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寂静领域恢复了往常的“宁静”，但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无形压力，却仿佛比之前更加沉重了几分。

　　聚落的人们在短暂的僵立后，开始默默地继续之前的工作，只是动作更加轻缓，眼神交流中多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敬畏依旧，但似乎……还掺杂了一丝极淡的、连他们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期盼？因为领主大人，第一次，在绝对的规则之下，做出了一个看似“不划算”的选择。

　　墨渊托着那缕包裹着脆弱灵魂的银光，没有立刻返回他的小木屋。他站在原地，低头凝视着光团中那个蜷缩着、如同初生婴儿般毫无防备的灵魂。灵魂表面还残留着些许污秽的痕迹，如同被灼伤的疤痕，但其核心一点微弱的灵光，证明着“存在”的延续。

　　他能感觉到，这缕银光不仅仅是保护，更在以一种极其温和的方式，滋养和修复着灵魂的创伤。这是寂静规则另一种形态的应用，充满了克制与……精准的温柔。

　　他再次抬头，望向王座。

　　云闲已经重新阖上双眼，与王座辉光交融，仿佛与整个世界一同陷入沉睡。但他知道，她“看”得到。

　　“谢谢。”

　　墨渊用低得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他不知道云闲能否听见，也不知道她是否在意。但他觉得，应该说。

　　他捧着那缕银光和灵魂，转身走向自己的木屋。他没有动用任何力量，只是像捧着易碎的珍宝，一步一步，走得平稳而坚定。

　　进入木屋，他将那银光轻轻放置在自己平日用来研究星图的、铺着柔软兽皮的矮榻上。银光如同有生命般，自行舒展开来，化作一个薄薄的、流转着细微符文的光罩，将灵魂笼罩在内，持续着修复过程。

　　墨渊坐在旁边的木墩上，静静看了一会儿。然后，他拿起炭笔和一张新的皮纸，开始勾勒。他画的不是星辰，也不是简笔小人，而是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咆哮的赤红虚影，悬停的毁灭光柱，以及……那一道精准切入核心、剥离灵魂的纤细银光。

　　他的笔触不再滑稽，而是带着一种沉静的力度。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窗外的“天色”在王座光芒的调节下，渐渐变得柔和，模拟着黄昏的降临。

　　突然，矮榻上的光罩微微波动了一下。

　　墨渊立刻放下笔，凑近观察。

　　光罩内，那个蜷缩的灵魂动了动，然后缓缓地、艰难地舒展开来。灵魂的面容依旧模糊，但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睛”里，疯狂与仇恨已经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茫然，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微弱的清明。

　　他看到了守在旁边的墨渊，嘴唇无声地张合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两行纯粹由灵魂能量构成的、透明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滴在兽皮上，化作点点微光消散。

　　墨渊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旁边一颗洗干净的、红彤彤的野果，递到光罩旁边。他无法触碰灵魂，也无法喂食，这只是个象征性的、笨拙的安抚动作。

　　那灵魂看着野果，又看看墨渊温和的眼神，茫然的情绪似乎平息了一些，重新缓缓蜷缩起来，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自我保护，更像是一种……疲惫的休憩。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意念，如同微风般拂过墨渊的心头。

　　“他灵魂本源受损过重，记忆残缺，关于‘归墟’侵蚀的部分已被规则剥离。七日后，光罩消散，他可重入轮回，或……留于此地，作为净土的‘守夜人’，赎罪，亦新生。”

　　是云闲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中响起，听不出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和处理方案。

　　墨渊微微一愣，随即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原来如此。剥离污染的同时，也剥离了相关的记忆与大部分的自我吗？这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净化”，残酷，却给了他一个彻底摆脱过去、重新开始的机会。

　　守夜人……

　　墨渊看向光罩中那脆弱的存在，轻轻点了点头。

　　“我会询问他的意愿。”

　　那道意念没有再回应，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去了。

　　墨渊重新坐回木墩，看着矮榻上安睡的魂灵，又看了看窗外那片被银辉笼罩、安静得近乎压抑的聚落，再望向远方天空中那轮永恒的“银月”——寂静王座。

　　绝对的规则，似乎因为这一次的“例外”，悄然打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而这缝隙之中，照进来的，会是什么呢？

　　墨渊不知道。

　　但他看到，木屋墙角，一颗之前不小心从篮子里滚落的土豆，在无人照看的情况下，竟然自己从砖石缝隙里，顶开了一点泥土，冒出了一株极其娇嫩、却翠绿欲滴的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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