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忘川渡口与往生之影

　　星门传送的眩晕感与寻常传送阵截然不同，那并非单纯的空间挪移，更像是在一条由无数生灭不定的光影与低沉呜咽构成的河流中沉浮。叶凡感到自身的意识仿佛都要被那无尽的、蕴含着往昔与遗忘气息的河流冲刷、稀释。

　　所幸，这种状态并未持续太久。

　　脚下一实，那股令人心悸的失重感骤然消失。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淡淡彼岸花香气与冥河水腥气的风，吹拂在叶凡脸上，让他精神一振，瞬间清醒过来。

　　他定睛看去，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由某种漆黑如墨的石头砌成的渡口之上。

　　渡口延伸向一片无边无际、雾气弥漫的昏黄色水域，那水色浑浊，不见波澜，却给人一种深不见底、埋葬了无数岁月与灵魂的沉重感。这便是“忘川”？与传说中地府的忘川似乎同源，却又更加浩瀚，更加……概念化。

　　抬头望去，天空并非熟悉的日月星辰，而是一种永恒的、如同黄昏与黎明交织的暧昧色调，没有光源，却并非完全黑暗。偶尔有巨大的、半透明的、形态各异的身影在极高的天幕上无声滑过，投下模糊而庞大的阴影。

　　渡口上并非空无一人。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一些身影，有的如同叶凡一样是初来者，带着好奇与警惕打量着四周；更多的则是沉默地站立或盘坐，身上散发着或强或弱、但都带着明显阴属性或死亡气息的波动。他们穿着各异，有的如同幽泉一般身着往生客栈制式袍服，有的则是奇装异服，甚至有些并非纯粹的人形，身上带着妖气、鬼气或其他难以辨识的特质。

　　这里，便是诸天万界缝隙中的中立之地，前往“往生之影”的前哨站——忘川渡。

　　“感觉如何？”身旁传来幽泉那略显阴冷的声音。他和蛮山也一同传送了过来，显然对这里早已熟悉。

　　“名不虚传。”叶凡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此地迥异于任何已知界域的独特规则。在这里，生与死的界限似乎变得模糊，时间的流速也仿佛有些异常。他的真实视界下意识展开，看到的并非清晰的能量流动，而是一片片交织的、代表着“过往”、“记忆”、“执念”乃至“消亡”的规则迷雾，远比外界任何地方都要浓郁和复杂。

　　“习惯就好。”蛮山扛着他那柄巨斧，咧嘴笑道，“忘川水，洗不尽前世债，但能让你暂时忘了些烦恼。当然，别真掉进去，不然捞上来可就难了。”

　　幽泉看向叶凡，兜帽下的目光似乎能穿透表象：“你的状态尚可，根基比看上去更扎实。钱师弟在传讯中对你赞誉有加，称你身负古老契约传承，且与‘真实’权柄有缘。如今看来，他所言非虚。”

　　叶凡心中微动，知道这是往生客栈进一步确认他价值的信号。他不动声色地回应：“掌柜过誉了，晚辈只是机缘巧合，略有机遇。”

　　“际遇亦是实力的一部分。”幽泉语气平淡，“随我来吧，渡口设有我往生客栈的接引殿。你需要在此稍作登记，并等待‘渡舟’。”

　　三人沿着漆黑的石质渡口向前走去。渡口宽阔，两侧是翻滚不休的昏黄雾气，隐约能听到雾气中传来种种似真似幻的哭泣、低语与叹息，扰人心神。但渡口本身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守护着，那些声音和雾气无法侵入分毫。

　　路上，叶凡看到一些摆摊的修士，交易的物品也光怪陆离：有闪烁着记忆片段的残破魂晶，有封印着某种执念的古怪器物，甚至还有叫卖“遗忘之水”（疑似稀释的忘川水）和“前世记忆碎片”的。往来者大多沉默，交易也多在神识传音或特定的手势中进行，整个渡口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安静与压抑。

　　“这里龙蛇混杂，除了我往生客栈的接引使和维护秩序者，还有许多寻求‘往生’机缘的独行客、逃亡者，以及一些……来自其他势力的探子。”幽泉的声音直接在叶凡脑海中响起，带着告诫的意味，“在此地，莫要轻易相信他人，也莫要显露过多财货，尤其是与你身上契约相关之物。”

　　叶凡默默点头，将气息收敛得更加彻底。

　　很快，一座风格古朴、通体由幽冥石构筑而成的殿宇出现在渡口尽头。殿宇门口悬挂着一盏散发着绿色幽光的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古老的“渡”字。这里便是往生客栈的接引殿。

　　进入殿内，光线略显昏暗，只有几盏类似的幽绿灯笼提供照明。殿内人数不多，仅有寥寥数人坐在角落的蒲团上静默等待，一名穿着与幽泉类似、但袍服颜色稍浅的修士坐在一张长案后，正低头记录着什么。

　　感受到幽泉和蛮山的气息，那记录修士抬起头，露出一张苍白但五官端正的脸，他起身微微行礼：“幽泉执事，蛮山执事。”

　　幽泉摆了摆手，指向叶凡：“这位是叶凡道友，持灰铁信物，钱师弟推荐之人。为他办理临时滞留印记，并安排最近的渡舟班次。”

　　“是。”记录修士看向叶凡，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但并未多问，取出一枚巴掌大小、材质似玉非玉的黑色令牌，又拿出一个盛放着某种暗红色液体的小碗。“请道友滴一滴血入内，并注入一丝自身气息。”

　　叶凡依言照做。血液滴入碗中，与那暗红色液体混合，并未相融，反而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最终在令牌表面形成了一个极其复杂、与他气息隐隐相连的暗红色符文。

　　“此乃忘川渡的临时通行印记，有效期内可在此地自由活动，但不可进入一些禁地区域。渡舟抵达时，印记会有所感应。”记录修士将令牌递给叶凡。

　　叶凡接过令牌，触手冰凉，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一丝微弱的空间与契约规则。

　　“下一班前往‘影墟’——也就是往生之影外围区域的渡舟，将在三个忘川时后抵达第三泊位。”记录修士补充道。

　　“忘川时？”叶凡略有疑惑。

　　“此地时间流逝与外界略有不同，以忘川水的潮汐波动为基准。三个忘川时，大约相当于外界的六个时辰。”幽泉解释道，“你可在殿内休息，也可在渡口限定区域内走动，但切记不要远离渡口范围，更不要试图触碰或渡过忘川水。”

　　交代完毕，幽泉和蛮山似乎另有任务，便先行离开了接引殿。

　　叶凡寻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蒲团坐下，手握那枚临时令牌，开始默默感应此地独特的规则，同时消化着从契约铭文石中获得的知识，为即将进入往生之影核心区域做准备。

　　他能感觉到，手中的太古盟约残片在此地异常安静，仿佛回到了某种源头。而识海中的溯源残碑，则散发着愉悦的波动，不断吸收着空气中弥漫的、稀薄的古老契约气息。

　　往生之影，三相之力，根源之门……

　　一切的答案，似乎都近在眼前了。

　　然而，在这片生与死、记忆与遗忘的交界之地，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他隐隐有种预感，这看似平静的忘川渡，以及那未知的往生之影，潜藏的危险，恐怕比直面清道夫和净教，更加诡异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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