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魔帝之心

　　混沌。

　　无尽的混沌。

　　楚元珩恢复意识的瞬间，便被一片燃烧着暗金色火焰的废墟所吞噬。

　　天空是破碎的，大地是焦黑的。入目所及，皆是世界的残骸。无数生灵的哀嚎声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从四面八方传来，汇聚成一股令人神魂颤栗的绝望交响。

　　“毁灭……还是重生？选择吧。”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楚元珩猛地回头，只见在那片废墟的中央，一个模糊、巨大、仿佛由火焰与阴影构成的伟岸身影，正缓缓凝聚。

　　它没有具体的面容，却散发着一种凌驾于天地之上、视万物为刍狗的孤高与威严。

　　焚天魔帝！

　　不，这并非实体，这只是那股上古意志，在这片试炼幻境中的一道力量残响。

　　“为何抗拒？”

　　那股威严的意志直接在楚元珩的脑海中震荡：“这本就是你。你我……本为一体。”

　　“我不是你！”

　　楚元珩厉声反驳。他紧握着手中那柄带着缺口的皇室软剑，剑尖直指那团庞大的暗影。

　　“我是楚元珩！大岷的六皇子！我不是什么毁灭一切的魔头！”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排斥与厌恶。从他觉醒前世记忆的零星片段开始，这个“魔帝”的身份，就如同一个无法摆脱的诅咒，与他所珍视的一切格格不入。

　　“魔头？”

　　那股意志仿佛发出了一声轻笑，充满了对这个词汇的蔑视。

　　“你所谓的‘善’与‘恶’，不过是蝼蚁的定义。”

　　“呼——”

　　话音刚落，周围的景象猛然变幻。

　　魔帝意志向他展示了一幅画面：一片死寂的焦土之上，混沌的火焰无情地焚烧着一切。但在火焰熄灭之后，灰烬之中，却有无数翠绿的新芽破土而出，绽放出比以往更加旺盛的生机。

　　“没有毁灭，何来新生？”

　　那股意志的声音如同大道伦音：“火焰既是终结，亦是开端。你只看到了毁灭的痛苦，却未曾见到重生的喜悦。”

　　“这，就是‘混沌’。”

　　“住口！”

　　楚元珩怒吼。这套理论，他无法接受！

　　“你所谓的‘新生’，是建立在多少人的痛苦之上？！”

　　他想起了徐家被灭门的血海深仇，想起了父皇和族人被迫流亡的颠沛流离！

　　“这些毁灭……这些伤痛！难道也是你口中的‘开端’吗？！”

　　“是。”

　　魔帝意志的回答，简单，而残酷。

　　“旧的秩序腐朽，便当焚毁。新的秩序，自会在灰烬中建立。”

　　“你……”楚元珩气血翻涌，正欲反驳。

　　“那么，你呢？”

　　魔帝意志突然反问，周围的景象再次变幻！

　　燃烧的废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转生神殿之外那惨烈的战场！

　　他看到岳沉岳的巨盾被魔头轰得布满裂痕，摇摇欲坠！

　　他看到苏清夙的冰晶短杖光芒黯淡，被通宝阁高手的诡异功法逼得节节败退！

　　他看到……徐璃音被数名魔修围攻，她手中的“天问”断剑虽然奋力格挡，却依旧险象环生！

　　“不！”

　　楚元珩目眦欲裂，提剑便要冲上去！

　　“你救不了她们。”

　　魔帝意志的声音如同冰墙，将他阻隔在幻象之外。

　　“以你‘楚元珩’的身份，以你那点可怜的、被束缚的力量……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在你面前一个个死去。就像你当年，眼睁睁地看着你的皇朝覆灭一样！”

　　“不……不！！”

　　“接纳我。”

　　魔帝意志的声音，在这一刻充满了无法抗拒的诱惑，如同上古的魔音，渗透他神魂的每一寸角落。

　　“放弃你那可笑的坚持。承认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接纳这股混沌的火焰，接纳这份毁灭的力量。”

　　“你，就能轻易碾碎眼前这些碍事的‘尘埃’。”

　　“你，就能守护你想守护的一切。”

　　楚元珩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看着幻象中，徐璃音被一名魔头使者击中，口吐鲜血倒下的身影……

　　一股前所未有的暴戾与愤怒，从他灵魂的最深处，轰然爆发！

　　“力量……”

　　“我需要……力量！！”

　　“对！就是这样！”魔帝意志的声音带着一丝满意，“毁灭他们！烧尽一切！让他们为你愚蠢的同伴陪葬！”

　　混沌的火焰开始在楚元珩的幻境中升腾，即将与他体内的怒火合而为一。

　　他似乎即将接受这份力量，沉沦为那掌控毁灭的魔帝。

　　可就在此时，楚元珩的脑海中，却猛然闪过了另一幅画面。

　　在高老庄的废墟上，岳沉岳正为自己的“辈分”而苦恼不已。苏清夙正为自己是“祖师奶”而沾沾自喜。徐璃音则在一旁，安静地为那些被救的女孩们包扎伤口。

　　那幅画面，平凡，温暖，充满了属于“人”的气息。

　　“不……”

　　楚元珩眼中即将被火焰吞噬的理智，猛地清明了一瞬！

　　他想起了自己是谁。

　　他是那个流亡的皇子。

　　他是那个发誓要为徐家讨回公道的同伴。

　　他是那个会虚市街头，为了“吃软饭”而笨拙地讨好未婚妻的……楚元珩。

　　“我需要的，是力量……”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赤红的眼眸中，暴戾与愤怒正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

　　“……但，不是你的力量。”

　　“什么？”魔帝意志似乎出现了波动。

　　“我接纳这份力量。”

　　楚元珩直视着那团威严的暗影，一字一顿地宣告：

　　“但，我将用它来守护，而非毁灭。”

　　“我，是楚元珩。”

　　“我永远……都只会是楚元珩！”

　　这是他身为“人”的宣言！

　　他不是那个视万物为刍狗、只知毁灭与重生的上古魔帝！

　　他是拥有了羁绊、懂得了守护、背负着爱与责任的，楚元珩！

　　力量，只是工具。

　　而他，才是掌控工具的主人！

　　“……”

　　魔帝意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片燃烧着混沌火焰的废墟，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许久，一声悠长的、仿佛跨越了万古的叹息，在楚元珩的脑海中响起。

　　那叹息中，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反而带着一丝……欣慰？

　　“……原来，这才是……‘灵曦’，真正想看到的答案吗……”

　　那团模糊而伟岸的暗影，开始缓缓消散。

　　它不再试图诱惑或同化楚元珩。

　　随着它的消散，周围那些燃烧的、充满毁灭气息的混沌火焰，也仿佛失去了攻击性，变得温和起来。

　　它们如同乳燕投林般，化作最纯粹的本源之力，缓缓地流向楚元珩。

　　一部分，融入了他的经脉与神魂，与他原本的水系灵力、与那《天目九式》的功法，开始了一种奇妙的融合。

　　另一部分，则缠绕在了他手中那柄……带着缺口的皇室软剑之上。

　　“滋……”

　　在混沌火焰的“煅烧”之下，那道刺眼的缺口，非但没有扩大，反而开始被一种暗金色的、如同星辰般的纹路所填补、修复！

　　剑身在火焰中，重获新生！

　　废墟、哀嚎、魔帝意志……一切幻境，都如潮水般退去。

　　楚元珩发现，自己依旧站在神殿内部的那个独立石室之中。

　　他缓缓站起身。

　　外表，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但他的气质，却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如果说，之前的楚元珩，是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剑，虽然内敛，却依旧带着皇子的焦虑和复仇的锋芒。

　　那么现在，他就是一口深不见底的古潭。

　　平静，深邃，却蕴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力量。

　　那是一种真正属于帝王、掌控一切的内敛与威严。

　　他感受着体内那股更加圆融、也更加磅礴浩瀚的力量，知道自己已经跨过了那道名为“宿命”的门槛。

　　试炼，结束了。

　　但，只是他一个人的。

　　楚元珩猛地抬头，看向石室之外。

　　他能清晰地“听”到，神殿之外，那震天的喊杀声和能量爆炸声，依旧在疯狂地持续着！

　　“清夙！老岳！璃音！”

　　楚元珩的眼神瞬间变得担忧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的‘试炼’究竟持续了多久，但很显然，外面的战斗……还远未结束！

　　他必须尽快找到他们，然后……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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