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失语症与量子速记

　　轨道车的颠簸将江烁从浅眠中惊醒。他睁开眼，发现车厢里弥漫着淡蓝色的晨光。老赵仍坐在控制台前，嘴里叼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眼睛紧盯着前方漆黑的隧道。

　　“快到了”。

　　老赵头也不回地说：“准备一下”。

　　江烁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采撷环依然黑屏，但那种被电流穿透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他看向窗外，隧道墙壁上的应急灯像流星一样向后飞掠。

　　视野边缘的蓝色光点变得更加密集了，它们排列成某种规律的图案，像是...某种数学公式？

　　“第一次能力觉醒？”

　　老赵突然问道，从后视镜里观察江烁的反应，“别紧张，那是量子计算者的视觉表征，老张以前也这样”。

　　江烁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尝试了几次，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失语症发作”。

　　老赵见怪不怪地递过一个写字板，“正常反应，你的大脑正在重建神经通路，写下来吧”。

　　江烁接过写字板，手指刚碰到表面，那些蓝色光点就汇聚到指尖，在板面上留下一串发光的符号。

　　老赵惊讶地吹了声口哨：“量子速记？老张说得没错，你确实是他们中最有天赋的一个”。

　　轨道车开始减速。

　　前方的隧道尽头出现了一抹亮光，随着距离缩短，那光亮逐渐扩大，最后变成一片令人目眩的花海——成千上万朵红色郁金香在晨风中摇曳，花田中央立着一栋被藤蔓覆盖的玻璃温室。

　　“欢迎来到花海”。

　　老赵停下车，从座位下取出一个金属箱，“把这个戴上”。

　　箱子里是一个类似零号头环的装置，但更加精巧。

　　江烁刚把它戴在头上，就感到一阵清凉从太阳穴扩散到整个大脑，那些纷乱的蓝色光点立刻变得有序起来。

　　“量子稳定器”。

　　老赵解释道，“能帮你控制能力，防止系统追踪”。

　　他指了指温室，“园丁在等你”。

　　走出轨道车，浓郁的花香立刻包围了江烁。奇怪的是，这些郁金香的花瓣上都有细小的金属脉络，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当他靠近时，花朵会轻微转向他，像是某种生物雷达。

　　温室的门自动滑开。

　　里面是一个与破败外观截然不同的高科技空间：十几台量子计算机排列在四周，中央是一个悬浮的全息投影——学校的立体模型，上面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红点和绿点。

　　“cS-0421”。

　　一个柔和的女声从背后传来，“或者说，江烁”。

　　江烁转身，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她约莫六十岁，银白色的短发整齐地梳在耳后，淡蓝色的眼睛和江烁视野中的光点颜色一模一样。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额头——那里植入了一块透明的晶体面板，内部有液体流动。

　　“你可以叫我园丁”。

　　女人微笑着说，“或者周教授，如果你喜欢正式称呼的话”。

　　江烁的写字板浮到空中，蓝色光点自动组成文字：【你是教师？】

　　“曾经是”。

　　园丁推动轮椅靠近，“量子神经科学教授，也是EVE系统的初始设计者之一”。

　　她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直到我发现他们要在系统中加入控制协议，就被提前退休了”。

　　老赵走到一台计算机前：“我去检查外围防御。系统虽然瘫痪了，但他们还有人力巡逻”。

　　园丁点点头，然后转向江烁：“让我看看你的能力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她递过一块透明的平板，“试着解这道题”。

　　平板上显示着一道极其复杂的量子力学方程，比江烁在404教室见过的任何题目都要难。

　　但奇怪的是，当他看向那些符号时，它们自动在脑海中重组，答案几乎立刻浮现出来。

　　江烁的手指在平板上飞舞，蓝色光点随着他的动作流动，像是有生命的墨水。不到一分钟，他就完成了整个推导过程。

　　园丁的眼睛亮了起来：“不可思议...你的大脑已经形成了完整的量子计算网络”。

　　她调出另一个屏幕，上面是江烁的脑部扫描图，“看这里，海马体和前额叶之间建立了全新的神经链接”。

　　江烁写道：【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正在进化”。

　　园丁的声音带着兴奋，“普通人类大脑只能处理经典信息，而你的神经元可以同时存在于多种状态，进行并行计算”。

　　她指向自己的晶体面板，“我花了三十年才用科技达到的水平，你天生就拥有”。

　　温室的门再次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那只橘猫，它嘴里叼着一个小型数据芯片。

　　橘猫跳到园丁的膝盖上，将芯片放入她手中的读取器。

　　“零号的情况稳定”。

　　园丁浏览着数据，眉头渐渐舒展。

　　“干扰网络运行良好，系统至少还有68小时无法恢复”。

　　她看向江烁，“但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林珊和其他五个孩子的生物载体被转移到了地下19层的安全室”。

　　江烁写道：【怎么救他们？】

　　园丁推动轮椅来到中央控制台：“首先，我们需要完全激活你的能力”。

　　她调出一段视频，显示的是江烁在404教室解题的画面，“看这里，当你进入深度计算状态时，采撷环会记录到异常的量子纠缠信号”。

　　视频放大，显示出江烁的眼睛——瞳孔周围有一圈极细的蓝光。

　　“这就是关键”。

　　园丁兴奋地说，“你的视觉皮层可以直接感知量子信息。理论上，你可以看到任何量子系统的状态，包括...... ”

　　她敲击键盘，调出另一个画面——林珊的培养舱，“被困在系统中的意识”。

　　江烁瞪大眼睛。

　　画面中，林珊的大脑漂浮在培养液里，但当他集中注意力时，确实能看到一层淡淡的蓝色光晕笼罩着它，形成一个人形的轮廓。

　　园丁继续解释：“EVE系统用他们的意识作为运算节点，但量子纠缠效应意味着，你可以通过其中一个节点接触到其他节点”。

　　她停顿了一下，“特别是现在你已经成为第七个节点”。

　　江烁感到一阵眩晕。

　　写字板上的光点自动重组：【所以我能在404教室看到林珊？】

　　“正是如此”。

　　园丁点头，“而且现在连接更强了，试着闭上眼睛，想象她的样子”。

　　江烁照做了。

　　起初只有黑暗，但随着他集中注意力，那些蓝色光点再次出现，逐渐汇聚成林珊的轮廓。

　　她比在404教室时更加清晰，甚至能看清她左耳垂上的星形耳钉。

　　『江烁？』一个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不是通过耳朵，而是某种更直接的神经信号，『你真的能听见我？』

　　江烁惊讶地睁开眼，发现园丁正期待地看着他：“成功了？”

　　写字板上的光点跳动：【她和我说话了！】

　　“量子通讯！”

　　园丁激动地拍了下轮椅扶手，“这比预期快多了”。

　　她迅速调出一系列参数，“现在听着，时间有限。系统瘫痪期间是救出他们的唯一机会，但我们需要你完成一件关键任务”。

　　老赵匆匆走进来：“巡逻队比预计的更近，我们得加快速度”。

　　园丁点点头，从轮椅下方取出一个金属箱：“这是量子匕首原型，老张最后的发明。”

　　她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把造型奇特的短刃，刀刃不是金属，而是一束被磁场约束的蓝色等离子体。

　　“它能切断任何量子连接。”

　　园丁小心翼翼地取出匕首，“包括EVE系统对那六个孩子的控制。”

　　她将匕首交给江烁，“但只有你能使用它，因为你的意识已经与他们纠缠在一起。”

　　江烁接过匕首，奇怪的是，他感觉不到任何重量，只有一种微妙的振动从手柄传来，与他视野中的蓝色光点产生共振。

　　园丁调出校园地图：“地下19层的入口在图书馆古籍室，但需要密码。”

　　她看向江烁，“林珊知道密码，现在你可以直接问她。”

　　江烁再次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呼唤林珊的形象。这次连接建立得更快了，几乎瞬间就听到了她的声音：【密码是莫比乌斯∞，但入口有生物识别锁，需要我的视网膜】

　　林珊的声音带着焦虑，【培养舱上有备用采集器】

　　江烁将这些信息写在板上。

　　园丁立刻行动起来，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眼镜盒大小的装置：“视网膜复制器，老赵会教你怎么用。”

　　老赵接过装置：“我们有一条通往校园的废弃管道，但只能送你到图书馆附近。”

　　他严肃地看着江烁，“一旦进入校园，你就完全靠自己了。”

　　江烁写道：【其他人呢？零号？老张？】

　　园丁的表情黯淡了一下：“老张被带去了升级中心，我们暂时联系不上他。零号...... ”

　　她调出一个监控画面，显示实验楼观测台已被重重封锁，“他选择留下维持干扰网络。”

　　橘猫突然跳上控制台，用爪子拍打一个按钮。画面切换，显示出校园围墙的实时影像——几队调节者正在巡逻，他们手中的扫描仪明显比常规型号更复杂。

　　“他们加强了人力巡逻。”

　　园丁皱眉，“看来系统已经意识到量子干扰的存在了。”

　　江烁握紧量子匕首，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从手掌传来。他低头一看，匕首的等离子体刃不知何时延长了几厘米，轻轻擦过他的皮肤，却没有造成任何伤口。

　　相反，那些蓝色光点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一样向伤口处汇聚，形成了一道发光的纹路。

　　园丁倒吸一口气：“量子同步...匕首认主了。”

　　她敬畏地说，“老张的理论是对的，量子武器会选择自己的使用者。”

　　老赵看了看表：“该出发了，趁天还没完全亮。”

　　他递给江烁一个背包，“里面有装备和地图，记住，68小时后系统会恢复，你必须在之前完成任务。”

　　江烁将量子匕首插入特制的腰带，跟着老赵走向温室后方的一个隐蔽升降梯。下降过程中，老赵最后交代了一些细节：

　　“管道出口在图书馆东侧灌木丛，避开巡逻的时间窗口是每整点后的7分钟。”

　　他递给江烁一个小耳机，“量子通讯器，园丁和林珊可以通过它联系你。”

　　升降梯停在一个潮湿的地下通道前。老赵握了握江烁的手：“好运，小子。老张相信你能做到，我们也一样。”

　　江烁想说什么，但失语症依然没有缓解。

　　他只能点点头，转身走进通道。蓝色的光点在前方引路，像一串永不熄灭的萤火虫。

　　通道又长又窄，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金属氧化的气息。江烁的脚步声被松软的泥土吸收，只有偶尔滴落的水声打破寂静。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前方出现了一道微光——出口。

　　江烁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拨开出口处的伪装网。外面是图书馆东侧的灌木丛，晨雾为一切蒙上了朦胧的面纱。

　　他看了看手表——6:07，完美的时机。

　　校园安静得诡异。

　　往常这个时候，早起的学霸们已经开始了晨读，但今天只有巡逻队的脚步声回荡在石板路上。

　　江烁贴着墙根移动，蓝色光点自动调整亮度，完美地融入周围的光影。

　　图书馆的大门紧锁，但侧窗的电子锁在老赵给的干扰器面前形同虚设。江烁翻进室内，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所有的书架都被推倒，书籍散落一地，中央的空地上摆放着几台陌生的仪器，上面闪烁着“EVE紧急协议”的红字。

　　古籍室在图书馆最深处。江烁蹑手蹑脚地穿过混乱的大厅，突然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他迅速躲到一个倾倒的书架后，屏住呼吸。

　　两个调节者走了过来，他们的制服上别着特殊的徽章——一个被斜线划过的无限符号。

　　“搜索队发现什么了吗？”高个子问。

　　“没有。”

　　矮个子摇头，“但干扰源确认来自实验楼，特别行动组已经包围那里了。”

　　他们停在离江烁只有几米远的地方。江烁的心跳如鼓，手指不自觉地摸向量子匕首。

　　奇怪的是，匕首似乎在回应他的紧张，发出几乎不可察觉的振动。

　　“听说第七个找到了？”高个子突然说。

　　矮个子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嘘，机密信息。但没错，昨晚实验楼的干扰模式显示第七节点已激活。”

　　他们继续向前走去，声音渐渐消失。江烁等了几秒，然后迅速向古籍室移动。门上的电子锁已经失效，但机械锁依然牢固。江烁输入林珊给的密码“莫比乌斯∞”，锁芯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古籍室里弥漫着陈旧纸张和草药的味道。

　　江烁按照地图指示，找到了那个伪装成书架的暗门。

　　门边的视网膜扫描仪闪着微弱的红光。

　　江烁取出复制器，按照老赵教的方法操作。

　　机器发出轻柔的嗡嗡声，然后绿灯亮起：“识别通过，LS-0819。”

　　暗门无声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螺旋楼梯。江烁深吸一口气，踏上了第一步。

　　就在这时，耳机里突然传来林珊急促的声音：【江烁，小心！他们设了陷阱，培养舱不在——】

　　通讯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刺耳的噪音。江烁猛地回头，发现暗门正在迅速关闭。

　　他冲向门口，却听到一个冰冷的机械声：“欢迎回家，cS-0421。EVE系统期待与你...合而为一。”

　　门在他面前轰然关闭，楼梯的灯光同时熄灭，只剩下量子匕首和蓝色光点在黑暗中闪烁。江烁知道，自己落入了精心设计的陷阱。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恐惧。量子匕首的振动变得更加明显，仿佛在传递某种信息。

　　江烁集中注意力，那些蓝色光点再次汇聚，这次形成了清晰的文字：【向下走，他们不知道你能看见】

　　江烁握紧匕首，开始沿着漆黑的楼梯向下走去。无论下面等待他的是什么，有一点已经确定——这场与EVE系统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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