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阈限回响

　　“遗产”计算机残骸的焦糊味如同不散的阴魂，缠绕在“静滞库”沉闷的空气里。

　　短暂的胜利感早已被更深的疲惫和焦虑取代。

　　48小时的倒计时，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心头。

　　老疤瘌蹲在他那彻底烧毁的“老伙计”旁边，机械义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焦黑的机箱外壳，独眼中情绪复杂——有心痛，有后怕，也有一丝近乎疯狂的、被挑起的探究欲。

　　他损失了最重要的资产，却也亲眼目睹了远超想象的“深渊回响”的力量。

　　这种层次的接触，对于他这种游走在阴影与技术边缘的人来说，既是灾难，也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堡垒”的伤势经过老疤瘌的紧急处理，暂时稳定下来，但巨大的能量灼伤和信息毒素残留让他异常虚弱，只能靠坐在墙边，沉默地守护着依旧昏迷的林野和随安。

　　他的防护服破损严重，露出了下面被灼伤的、泛着不正常金属光泽的皮肤。

　　顾星澜守在随安身边，用湿布轻轻擦拭他额头渗出的、带着冰碴的冷汗。

　　那把冰冷“钥匙”虽然被混沌力量打断，但其强行灌输的过程显然对随安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他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微弱，仿佛在意识深处仍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搏斗。

　　采撷环显示他的状态极不稳定，各种生理指标在危险边缘徘徊。

　　江烁没有休息。

　　他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双目紧闭，但大脑却在以极限速度运转。

　　他在复盘刚才发生的一切——那把“钥匙”的结构、混沌噪音的介入方式、林野最后划出的倒置√2符号……

　　一个关键的疑点浮现出来：那个“深渊存在”，为何要耗费能量，通过“遗产”计算机具现化一把“钥匙”？

　　直接吞噬或同化随安，不是更高效吗？

　　除非……随安本身，并不仅仅是一个被动的“锁孔”。

　　他的“离线”状态，他的极致绝望，他所承受的“嬗变”回响……这些特质，或许构成了一种特殊的“阈限”（liminal）状态。

　　他站在了秩序与混沌、现实与虚无、生命与某种更高或更低存在形态的边界上。

　　这种“阈限”状态，使得他无法被简单同化，反而成为了一个理想的……接口或转换器。

　　那把“钥匙”，或许并非用来“打开”随安，而是需要通过随安这个“阈限”接口，才能真正地、稳定地“插入”并转动现实的锁芯！

　　而林野提示的“以无序对抗秩序”，也并非简单的力量对撞，可能更是一种……污染或干扰那个精密转换过程的手段。

　　想到这里，江烁猛地睁开眼，看向角落里的随安。

　　如果他的猜测正确，那么随安现在的状态，就不仅仅是危险，更是一种……极度不稳定的平衡。

　　他既是屏障，也是通道。

　　任何外部的刺激，无论是秩序的（如“钥匙”脉冲），还是混沌的（如过载噪音），都可能打破这种平衡，导致不可预料的后果——可能是彻底的毁灭，也可能是……某种形式的“开启”。

　　他们需要的，不是蛮力对抗，而是更精妙的……调控。

　　“老疤瘌，”江烁的声音打破了沉寂，“除了‘遗产’，这里还有没有其他能精细调控能量或信息场的设备？不需要多强大，但要足够精确和稳定。”

　　老疤瘌从对“遗产”的哀悼中抬起头，独眼眯了眯：“精细调控？你要干什么？还想碰那小子？”他心有余悸地瞥了随安一眼。

　　“我们需要稳定他的‘阈限’状态，而不是粗暴地屏蔽或刺激。”江烁解释道，“至少要撑到我们找到更安全的去处。”

　　老疤瘌沉吟片刻，机械义手指向静滞库更深处一个堆满废弃仪器的角落：“那边有些‘普罗米修斯’时代留下来的老古董校准器，精度极高，但功率小得可怜，而且需要特定的‘和谐共振’算法驱动……那算法早就失传了。”

　　“和谐共振”算法？

　　江烁心中一动。

　　这听起来与对抗“深渊”的混沌手段截然相反。

　　他走到那个角落，在灰尘和杂物中翻找起来。

　　很快，他找到了几个巴掌大小、结构异常精密、由某种暗银色金属制成的古老仪器。

　　它们看起来像是一种高级的波形发生器和场调制器。

　　“枢机，”江烁招呼道，“尝试连接这些设备，解析其接口协议和基础功能。”

　　“枢机”的轮椅滑过来，伸出细小的探针接入仪器接口。片刻后，镜片上数据流闪烁：“协议古老但逻辑清晰……设备功能：超精细能量场谐波生成与相位调制……驱动核心缺失……需要特定频率的‘种子波形’进行引导……”

　　“种子波形……”江烁喃喃自语。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随安。

　　或许……随安自身散发出的、那经过“同频室”静默过滤后残余的、相对平缓的“回响”，本身就可以作为一种特殊的“种子波形”？

　　这个想法极其冒险。相当于用火苗去点燃一盏极其精密的油灯，稍有不慎就会引发爆炸。

　　但似乎是目前唯一有可能实现“精确调控”的方法。

　　“我们需要尝试。”

　　江烁看向顾星澜和老疤瘌，眼神坚定，“用他自身的‘回响’作为基准，通过这些校准器，生成一个极其微弱但高度稳定的‘谐波场’笼罩他，帮助他维持那种‘阈限’平衡。”

　　“你疯了？！”

　　老疤瘌第一个反对，“这等于主动把他和这些设备连接起来！万一那‘深渊回响’再次被引动怎么办？！”

　　“所以我们才需要‘精确’和‘稳定’。”

　　江烁冷静地分析，“用最微小的力量，进行最精细的操作，就像医生用微电流刺激受损神经，而不是用高压电击，关键在于找到那个‘和谐’的点。”

　　他看向顾星澜：“需要你的帮助。你的共情能力，或许能最敏锐地感知到他‘回响’的细微变化，帮助我们找到那个安全的‘频率’。”

　　顾星澜看着随安痛苦的表情，咬了咬牙，重重点头：“我该怎么做？”

　　方案在紧张的氛围中迅速制定。

　　“幽影”负责警戒出入口，防止任何意外干扰。

　　“堡垒”强撑着守在附近，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老疤瘌虽然极度不情愿，但还是用他精湛的技术，将那几个古老的校准器小心翼翼地连接起来，组成一个简易的场发生阵列，功率调到最低。

　　江烁和“枢机”负责计算和监控数据。

　　顾星澜则将手轻轻放在随安的心口，闭上眼睛，全力感知着他那混乱意识深处最底层、最平稳的“波动”。

　　过程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顾星澜的额头很快渗出细汗，她必须极度专注，从随安那充满痛苦和混乱的“回响”海洋中，剥离出一丝相对稳定、相对“安静”的基底频率。这就像是从风暴中分辨出一缕微风。

　　“频率……捕捉到了……很弱……但很纯粹……”她艰难地开口，声音细微。

　　“枢机”立刻将顾星澜感知到的频率参数输入校准器阵列。

　　老疤瘌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旋钮。

　　嗡……

　　一阵极其轻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嗡鸣声响起。

　　校准器阵列开始工作，生成一个肉眼不可见的、极其微弱的能量场，如同一个透明的茧，轻轻笼罩住随安。

　　起初，随安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有所排斥。

　　但很快，在顾星澜持续的微调下，他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点点，呼吸也变得稍微平稳了一些。

　　那层微弱的“谐波场”仿佛起到了一种安抚作用，帮助他混乱的意识海暂时找到了一个脆弱的平衡点。

　　有效！

　　所有人都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平衡建立起来的瞬间——

　　江烁手腕上那枚一直显示着【环境威胁：中】的采撷环，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

　　一行新的、之前从未出现过的提示符，极其短暂地闪现了一下：

　　【检测到……阈限共鸣……外部数据流规律性波动增强……建议：提高警惕……】

　　提示符一闪即逝，采撷环恢复了正常。

　　但江烁的心却猛地一沉。

　　阈限共鸣？

　　外部数据流规律性波动增强？

　　难道……随安这边勉强维持的“阈限”平衡，竟然与外部EVE网络“嬗变”中的某种规律性波动……产生了远程共鸣？！

　　他们本想隐藏于喧嚣，却无意中可能变成了一个更显眼的……共振源？！

　　老疤瘌显然也通过他自己的方式察觉到了什么，独眼猛地看向静滞库天花板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层层岩石，看到地面之上正在发生的某种变化。

　　他脸色难看地吐出几个字：

　　“……上面的‘雨’……好像下得更‘规律’了……”

　　“妈的……我们好像……把麻烦……放大了……”

　　......

　　ps：我收回之前的豪言壮语，突然想起来没存稿了(╥﹏╥)码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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