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锈带暗潮

　　“锈带”三号资源回收站，如同城市肌体上一块坏死的疤痕，匍匐在工业区边缘。

　　昔日的厂房只剩下扭曲的钢筋骨架，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指向天际，如同巨兽的残骸。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金属锈蚀、劣质燃料和化学废料混合的刺鼻气味，远比地下管网中的霉味更加呛人。

　　巨大的废弃机械堆积成山，形成一片钢铁迷宫，偶尔有衣衫褴褛、眼神警惕的“拾荒者”如同工蚁般在其中穿梭，拆卸着尚有价值的零件。

　　“幽影”的侦查持续了整整六个小时。

　　她传回的信息碎片化却精准：回收站外围有简陋的巡逻哨卡，由手持改装武器的拾荒者把守。

　　内部结构复杂，核心区域是一座相对完好的旧调度中心，被一个自称“老爹”的人控制。

　　确实存在一个非法的地下医疗点，但获取帮助需要付出高昂代价。

　　最重要的是，这里对陌生人极度不信任，没有引荐，寸步难行。

　　“我们需要一个‘投名状’。”江烁在临时藏身的一处废弃管道涵洞内，对集结的队伍说道。

　　他的目光落在“枢机”屏幕上“幽影”标记出的一个地点——位于回收站边缘的一个小型EVE自动监控塔。

　　这座塔负责扫描该区域的异常能量活动和未经授权的出入，是“拾荒者”们的一根肉中刺，但他们缺乏有效手段将其拔除。

　　“摧毁它，或者至少让它瘫痪，是我们展示价值、获取初步信任最快的方式。”江烁的计划简单直接，却充满风险。

　　“堡垒”的状态依旧不佳，但经过休整和药物控制，勉强可以参与行动。

　　老疤瘌利用涵洞里找到的废弃电子元件，临时拼凑了几个小型电磁干扰器。

　　顾星澜则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感知，试图适应地面上这种更加杂乱、充满警惕与生存欲望的情绪环境。

　　行动在黄昏时分展开。

　　工业废墟的阴影被拉得很长，为潜行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幽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外围两个落单的哨兵，没有发出任何警报。

　　队伍沿着她清理出的路径，悄然接近那座约十米高、散发着幽蓝色扫描光束的监控塔。

　　“扫描间隔 37 秒，持续时间 5 秒。”

　　“枢机”精确地报出数据，“下一次扫描将在 23 秒后开始。塔基防御薄弱，但顶部的传感器和通讯阵列有备用电源和报警系统。”

　　“老疤瘌，干扰器能覆盖多大范围？持续时间？”

　　“最多半径五十米，持续十秒！再长就会烧毁电路，而且肯定会引起EVE注意！”

　　“足够了。‘幽影’，在干扰启动后，你和我负责突入塔基，安装爆破物。‘堡垒’，掩护，并准备接应撤离。顾星澜，‘枢机’，监控周围拾荒者的反应。”

　　倒计时在无声中进行。

　　当幽蓝色的扫描光束再次扫过他们藏身的废料堆，移向远方时，江烁低喝一声：“行动！”

　　老疤瘌猛地按下按钮！一股无形的电磁脉冲以他手中的装置为中心扩散开来！监控塔顶端的扫描光束剧烈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塔身发出的低嗡声也戛然而止！

　　“走！”

　　江烁和“幽影”如同离弦之箭，冲向塔基。

　　“堡垒”巨大的身躯则挡在可能的来袭方向上，如同一道坚实的壁垒。

　　塔基的维护舱门被“幽影”用特制工具轻易撬开。

　　江烁迅速将老疤瘌准备好的、当量经过精确计算的爆破物安装在主能源线路和支撑结构的关键节点上。

　　整个过程不到十五秒。

　　“撤！”

　　就在他们退出塔基，与“堡垒”汇合，准备按照预定路线撤离时——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黄昏的寂静！子弹打在“堡垒”身前的钢板上，溅起一溜火花！

　　不是EVE的制式武器！是拾荒者！

　　他们被发现了！

　　只见周围的废料堆和厂房窗口后，瞬间冒出了几十个手持各种武器的拾荒者，眼神凶狠地包围了他们！

　　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身材壮硕的男人，他手中的改装步枪枪口还冒着青烟。

　　“妈的！就知道你们这些生面孔没好事！”刀疤男吐了口唾沫，恶狠狠地吼道，“想炸了塔，把EVE的狗引来是吧？兄弟们，剁了他们！”

　　误会了！对方以为他们是EVE派来故意制造事端，好让EVE有借口清剿这里的！

　　“我们不是EVE的人！”江烁立刻高声解释，同时示意队友不要轻举妄动，“我们是想帮你们拔掉这个钉子！”

　　“帮我们？笑话！”刀疤男根本不信，“谁派你们来的？不说就死！”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顾星澜突然上前一步，她没有试图争辩，而是全力释放出自己的情绪感知，不是攻击，而是如同水波般轻柔地拂过周围每一个拾荒者。

　　她感受到的是强烈的警惕、愤怒，但底层深处，更多的是对失去这片赖以生存之地的恐惧，以及对EVE的深刻仇恨。

　　“他们……很害怕，”顾星澜极低声对江烁说，“害怕失去这里……他们恨EVE……”

　　江烁瞬间明白了。

　　他不再解释，而是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他直接抬起了手腕，亮出了那枚散发着乳白色微光的采撷环！（在离开地下前，他们谨慎地重新激活了采撷环的基础功能，以更好地伪装）

　　“看看这个！”江烁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EVE的狗，会用这种还在‘嬗变’中、甚至可能被标记为‘异常’的采撷环吗？”

　　他的采撷环光芒稳定，显示着【冷静-80，决断-90】，与EVE标准模式下那种时刻监控、诱导情绪的状态截然不同。

　　这一举动让拾荒者们愣住了。

　　他们常年与EVE对抗，对采撷环再熟悉不过。

　　眼前这人手腕上的环，感觉……确实不一样。

　　就在这时，监控塔的备用电源似乎试图启动，塔顶的灯光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刀疤男脸色一变。

　　江烁抓住这个机会，立刻通过“枢机”远程启动了爆破物！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塔基传来！

　　并不剧烈，但足够精准！

　　监控塔的基座冒出浓烟，整个塔身微微倾斜，顶部的灯光彻底熄灭，所有信号指示灯集体黯淡下去！

　　爆破成功了！监控塔被瘫痪了！

　　拾荒者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惊得一阵骚动，但看到倒下的只是监控塔，而非EVE大军压境，警惕的目光中渐渐多了一丝惊疑不定。

　　刀疤男死死盯着江烁，又看了看冒着烟的塔，脸上的凶狠慢慢被一种复杂的表情取代。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们稍安勿躁。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他的语气依旧生硬，但敌意明显减弱了。

　　“路过的人，想找个地方歇脚，顺便做点交易。”江烁收起了采撷环，语气平静，“我们有个朋友需要治疗，也需要一些……不那么容易被追踪的东西。”

　　刀疤男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摧毁监控塔，确实是他们想做而不敢做的大事。

　　这些人实力不明，但显然不是EVE的走狗。

　　“……跟我来。”最终，他粗声粗气地说道，转身走向回收站深处，“别耍花样！不然把你们都扔进粉碎机！”

　　队伍互相看了一眼，谨慎地跟了上去。穿过堆积如山的废料和警惕的目光，他们被带到了那座旧调度中心。

　　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杂乱，但也更有“生活”气息——简陋的隔间、闪烁的非法信号接收器、甚至还有一小片种植着荧光蘑菇的培养区。

　　在一个堆满各种拆解下来的电子元件的房间里，他们见到了“老爹”。

　　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头发花白、眼神却异常锐利的老人。

　　他的一条腿是简陋的机械义肢，脸上布满皱纹，却透着一种久经风霜的沉稳。

　　刀疤男低声向“老爹”汇报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老爹听完，浑浊却锐利的目光缓缓扫过江烁一行人，在“堡垒”沉重的伤势和“枢机”独特的轮椅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在了江烁脸上。

　　“能无声无息摸进来，还能精准炸掉EVE的塔……你们不是普通的‘路过’。”老爹的声音沙哑，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说吧，到底想干什么？别说只是为了点药品。”

　　江烁知道，面对这种人，坦诚比欺骗更有效，至少是部分的坦诚。

　　“我们在被一些……不好的东西追杀。”江烁选择着措辞，“不仅仅是EVE。我们需要一个暂时喘息的地方，需要情报，也需要为同伴治伤。作为回报，我们可以帮你们解决一些类似的‘麻烦’。”他指了指外面倒塌的监控塔。

　　老爹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轮椅扶手，发出哒、哒的轻响。房间里只剩下这声音和“堡垒”粗重的呼吸。

　　“不好的东西……”老爹重复了一遍，眼神深邃，“最近这地界，确实不太平。EVE的狗腿子来得更勤快了，还有些……不像人的玩意儿在阴影里活动。”他似乎在试探。

　　江烁心中一动，面色不变：“我们对付过‘不像人的玩意儿’。”

　　老爹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笑，那笑容有些冷：“有点意思。”他挥了挥手，“疤脸，带他们去老诊所找李医生。费用……就用你们下次‘帮忙’抵了。”

　　他同意了！虽然只是暂时的、有条件的收留，但这已经是巨大的进展！

　　“谢谢。”江烁点头致意。

　　就在他们准备跟着刀疤男离开时，老爹突然又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记住，在锈带，活着就是最大的道理。别惹麻烦，但也别怕麻烦。”

　　“还有……小心‘暗水’。那东西，最近有点不安分。”

　　暗水？

　　江烁记下了这个陌生的词汇，没有多问，只是再次点了点头。

　　队伍跟着刀疤男离开了调度中心。顾星澜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老爹依旧坐在轮椅上，昏暗的光线照着他半张脸，眼神幽深，仿佛能看透一切。

　　他们成功潜入了“锈带”，获得了暂时的立足点。

　　但“老爹”的警告和“暗水”这个陌生的词汇，预示着这片法外之地，同样暗流汹涌，危机四伏。

　　观测者的地面之旅，从一开始就充满了未知的挑战。

　　......

　　ps：今日两更，晚上和朋友小酌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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