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救还是卖

　　身后的爆炸声和能量武器的嘶鸣如同死神的狂笑，越来越近。

　　“净化池”那充满腐败气味的空间已然沦为战场，冰冷的红色光学镜在弥漫的水汽和烟雾中闪烁，如同地狱睁开了无数眼睛。

　　“这边！”

　　“枢机”的电子音带着罕见的急促，轮椅猛地转向，冲向一条附着在巨大管道侧壁的狭窄检修通道。

　　“通道尽头有旧通风管网，可暂时规避！但入口狭窄！”

　　“堡垒”毫不犹豫，用戴着厚重手套的手猛地撕扯掉入口处早已锈蚀的格栅，率先钻入，他宽阔的背脊几乎擦着金属通道壁，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他肩上的随安发出一声模糊的痛哼，采撷环的红光在幽暗的通道里闪烁不定。

　　“幽影”紧随其后，然后是“博士”和“匿形”。

　　“枢机”的轮椅在进入时遇到了些麻烦，金属轮毂与通道边缘摩擦出火花。

　　“快！”

　　江烁将顾星澜推向入口，自己断后。

　　他回头瞥了一眼，至少十几只形态各异的清理单元已经涌入这个区域，它们的传感器正在快速扫描，锁定目标。

　　顾星澜弯腰钻入通道的瞬间，她手腕上那枚死寂的采撷环，再次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依旧是那刺目的红光，仿佛一个恶意的嘲弄。

　　就是这一下！

　　一道高能脉冲几乎是擦着江烁的后背射来，狠狠撞在通道入口上方！

　　轰！ 金属熔融，岩石崩裂！

　　巨大的冲击力将刚进入通道的江烁狠狠掀飞，撞在前面的顾星澜身上，两人一起翻滚进去。

　　而整个通道入口，在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后，开始大面积坍塌！

　　巨大的管道碎片和岩石轰然落下，瞬间将退路彻底封死！

　　黑暗、窒息、尘土弥漫。

　　短暂的死寂后，是“博士”惊恐的咳嗽声和“堡垒”试图移动却碰到障碍的闷响。

　　“咳咳……汇报情况。”

　　“枢机”的声音第一个响起，带着电子杂音，显然也受到了冲击。

　　“幽影”从前方阴影中现身的窸窣声传来，伴随着她表示“前方暂无危险，但路径单一”的手势。

　　“匿形”的嗡鸣声稳定下来，扭曲的光影略微驱散了黑暗，让众人能勉强视物。

　　江烁迅速爬起，拉起顾星澜：“没事吧？”

　　顾星澜摇摇头，惊魂未定地看着身后被彻底堵死的入口。

　　外面传来的攻击声变得沉闷，但并未停止，EVE的 units 显然正在试图挖掘通道。

　　暂时安全了，但也……被彻底困在了这条绝路上。

　　“枢机，出路？”江烁快速问道。

　　“枢机”的镜片上数据流疯狂刷新，片刻后，光芒黯淡下去：“唯一路径：沿此检修通道前行317米，接入旧通风管网系统。但根据结构扫描显示，管网系统多处塌陷，完整通向外界的路径……不存在。我们被困在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死胡同。突围概率低于2.3%。”

　　绝望的气氛瞬间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博士”瘫坐在地，抱着脑袋：“完了……我就知道……初始变量的共振最终会导向坍缩……”

　　“幽影”焦躁地用手指刮擦着金属壁面。

　　“堡垒”沉默地将随安小心地放在相对干燥的地面上。

　　随安蜷缩着，依旧沉浸在自己的绝望中，对外的危机似乎已无法触及他分毫。他手腕上那稳定的、高亮的抑郁红光，像一个刺眼的标签，标注着“累赘”二字。

　　就是这时——

　　滋……

　　一阵极其微弱的、仿佛信号不良的电流声，在狭窄的空间内响起。

　　声音来源，是“博士”那台老旧平板电脑，以及“枢机”轮椅扶手上的控制面板屏幕。

　　屏幕上，没有任何EVE的标志，只有一个极其简洁、粗糙的，仿佛临时搭建的匿名投票界面，突兀地跳了出来！

　　【当前困境：通道封锁，追兵在外，路径尽头。成员[随安]（状态：崩溃，高抑郁值，无法行动）严重拖累团队机动性与生存概率。】

　　【选项A：救。不惜一切代价，携带其继续突围。预计将大幅降低全员生存率（估算：＜-40%）。】

　　【选项b：卖。将其留置于此，吸引追兵注意力，其余人利用其创造的机会，尝试寻找或开辟其他路径。预计可提升全员生存率（估算： 25%）。】

　　【投票范围：核心7人团（含昏迷林野，待回收随安本人不参与）】

　　【投票剩余时间：59秒】 【匿名进行，结果即时公开。】

　　冰冷的文字，残酷的选择，像一把手术刀，剖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伪装，将最赤裸、最血腥的生存难题抛到了每个人面前。

　　空气凝固了。

　　连外面清理单元挖掘坍塌入口的噪音，似乎都遥远了。

　　所有人的目光，或直接或隐蔽，都投向了地上那个 unconscious、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同伴。

　　救？还是卖？

　　为了可能不存在的集体生还希望，牺牲一个已经崩溃的同伴？

　　还是为了那一点人性的光辉，赌上所有人活下去的机会？

　　“这……这是谁发的？”

　　“博士”的声音尖利起来，带着恐惧和一丝被窥探的愤怒，“EVE的阴谋？挑拨离间！”

　　“不。”

　　“枢机”的声音异常低沉，他快速分析着数据流，“信号源……无法追踪。格式古老，加密方式……与404早期使用的部分协议同源。更像是一种……内部应急机制。或者……某个‘观察者’的……测试。”

　　测试他们在绝境中的选择？测试人性的重量？

　　59… 58… 57…

　　倒计时在冰冷的屏幕上无情跳动。

　　“堡垒”沉默地看着随安，巨大的身躯如山般矗立，看不清面罩后的表情。

　　“幽影”的目光在随安和出口方向快速移动，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她的工具。

　　“博士”抱着头，嘴里念叨着“生存概率”、“最优解”、“伦理悖论”之类的词语。

　　“匿形”的光影微微波动，没有任何表示。

　　顾星澜的脸色苍白如纸，她猛地看向江烁，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她的手不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采撷环，仿佛能感受到随安那份无尽的绝望。

　　江烁的目光从屏幕上挪开，缓缓扫过每一个同伴的脸，最后落在随安那张失去神采、被红光映照得如同鬼魅的脸上。

　　他的数学大脑可以轻易计算出两个选项背后的概率差距。

　　“卖”无疑是逻辑上的最优解。用最小的损失（一个已近乎无价值的单元），换取集体生存概率的最大化。

　　这很冷酷，但符合效率。

　　可是……

　　他想起随安在直播时刻意维持的浮夸笑容，想起他关键时刻蹩脚却有效的网络渗透，想起他作为“第七人”的身份，想起零号那句“终结或重启”……

　　也想起顾星澜覆盖在他采撷环上、传递微弱希望时颤抖的手。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

　　每一个人的沉默，每一次心跳，都在影响着那个即将到来的结果。

　　江烁缓缓吸了一口气，抬起了手。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他会如何选择？

　　这个一直以冷静和计算带领着团队的数学核心，在最终的道德困境前，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倒计时还在继续。

　　【投票剩余时间：10秒】

　　窒息般的等待，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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