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终结之时

　　三百载光阴，于凡人已是十数代轮回，于圣人不过是弹指间的岁月。方丈岛上，茶香依旧，但李茶心中那根弦却越绷越紧。他能教的，已经不多了。从最初的悟道清饮，到后来的功夫茶、砖茶、奶茶，再到繁复无比的茶艺、制茶工艺、乃至以茶布阵、以茶演道……他几乎将自己与“茶”相关的一切认知、想象与创造，都倾囊相授。

　　加里奥·菲尔兰德斯的学习能力堪称恐怖，无论多么精微玄奥的茶道技巧，他往往只需观摩一遍，便能掌握其精髓，甚至偶尔还能提出让李茶都为之哑然的、更进一步的优化可能。他就像一个永不满足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一切关于“茶”的知识。

　　然而，知识终有穷尽时。

　　这一日，李茶演示完最后一种他所能想象的、融合了时空变幻之妙的“刹那芳华茶”后，加里奥静静地品味了片刻，那模糊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但一种“意尽”的氛围，却让李茶的心揪紧。

　　静室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李茶的心缓缓沉了下去，他最担心的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良久，加里奥平淡的声音打破了寂静，透过翻译器传来：“此道，已尽。此界，余者……乏味。”

　　冰冷的宣判，让李茶如坠冰窟。洪荒诸圣通过神念感知到此景，亦是瞬间心胆俱寒，末日的气息仿佛已扑面而来。

　　加里奥接下来的话，却又让绝望中生出了一丝微光：“汝之茶道，令吾愉悦。便予汝等一线生机。”

　　他缓缓起身，目光穿透了方丈岛，望向了无垠混沌。

　　“集汝界所有战力，于混沌中，与吾一战。”

　　“接吾三击不死，此界可存。”

　　“反之……吾亲手，送尔等归寂。”

　　三击！仅仅三击！但这三击，来自一位毁灭了不下十个大世界的“毁灭者”！

　　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是唯一的生机。

　　消息传开，整个洪荒的力量被前所未有地动员起来。所有圣人、混元大罗金仙，无论之前有何龃龉，此刻皆摒弃前嫌。天地人三道的力量被强行汇聚，加持于诸圣之身。这是一场赌上整个洪荒命运的战斗！

　　终极之战，在洪荒世界之外的混沌中展开。

　　洪荒一方，以李茶、三清、十二祖巫、女娲、接引、准提、望舒、太一、平心、玄黄三混元等圣人为核心，身后是天地人三道虚影，气势连成一片，堪称洪荒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阵容！

　　加里奥依旧那般平凡地立于混沌，面对这浩荡声势，他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右手，对着前方，轻轻一按。

　　第一击！

　　没有光华，没有巨响，只有一种“抹除”的概念降临。

　　前方混沌，连同那片区域内的十位圣人——接引、准提、望舒、太一、平心、女娲、扬眉以及玄黄世界的三位混元大罗，他们的身影，他们的气息，他们存在过的一切痕迹，被通通抹去，转瞬之间，彻底消失！天地间再也感知不到他们的丝毫气息，仿佛他们从未诞生于世！

　　剩余的李茶、三清、十二祖巫，虽在后方，亦被那余波震得气血翻腾，心神摇曳，眼中充满了骇然与悲怆！一击，十圣陨落！这是何等伟力！

　　“布阵！！”帝江目眦欲裂，咆哮声响彻混沌。

　　十二祖巫瞬间结成都天神煞大阵，那凝若实质的盘古真身再次屹立！三清毫不犹豫，化作流光融入其中！太极图、盘古幡、混沌钟之力交汇，开天巨斧虚影凝聚！与此同时，残存的天地人三道之力疯狂涌入盘古真身体内，使其威势再涨！

　　加里奥眼中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随即点出一指。

　　一道由无数破碎法则凝聚的灰色流光从指尖发出，射向盘古真身。

　　“开天辟地！”盘古真身发出怒吼，汇聚了所有力量的巨斧悍然劈向那灰色流光！

　　“轰——！！！！”

　　无法形容的碰撞在混沌中爆发！盘古真身剧震，那灰色流光虽被斧光劈散大半，但残余的力量依旧穿透而过，狠狠撞在真身之上！

　　“噗——！”

　　十五道身影同时从真身状态被打出，三清与十二祖巫个个面色惨白，口喷蕴含着大道本源的鲜血，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显然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重创！盘古真身虚影溃散，开天三宝哀鸣着飞回。但，他们终究……挡下了这第二击！

　　加里奥看着勉强站立却已无再战之力的十五人，又看了看孤身站在前方，面色凝重却依旧没有退缩的李茶。他缓缓抬起了手，准备落下那最后一击。

　　洪荒，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诸圣眼中流露出绝望与不甘。

　　就在这万籁俱寂、终末将至的刹那——

　　“唉……”

　　一声悠长、古老、仿佛穿越了万古时空的叹息，毫无征兆地，自李茶体内那枚已被炼化四十八重的混沌珠深处，传了出来。

　　紧接着，在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道无法形容其巍峨、其气息比之刚才汇聚了三清与十二祖巫所有力量的盘古真身还要强横数倍的巨人虚影，自混沌珠中一步踏出，稳稳地站在了李茶身前，将他护在身后。

　　这巨人面容古朴，带着岁月的沧桑，其存在本身，仿佛就是“力量”与“创造”的化身！

　　他目光扫过战场，随即抬手一招——

　　李茶体内，那块一直沉寂、连他都未能完全参透的小块造化玉碟残片自动飞出！

　　与此同时，远在洪荒、气息萎靡的鸿钧道祖身躯一震，那块最大的造化玉碟残片也不受控制地破空而来！

　　两块残片在巨人手中相遇，发出欢快的嗡鸣，道道清光流转，裂纹弥合，转瞬之间，竟融合成一面完整无缺、散发着三千大道本源气息的——完整造化玉碟！

　　下一刻，太极图、盘古幡、混沌钟（虽已回归三清但此刻不受控制）再次从三清体内飞出，于巨人手中交汇、变形、重组！一柄凝实无比、斧刃寒光撕裂混沌的开天巨斧，赫然出现在巨人手中！

　　巨人手握完整造化玉碟与重组开天斧，面对加里奥那即将落下的最后一击，没有任何花哨，只是简简单单地，将全身力量灌注于斧中，对着前方，狠狠劈下！

　　“轰隆隆隆——！！！！！”

　　这一次的碰撞，超越了之前的总和！无法言喻的能量风暴在混沌中炸开，光芒吞噬了一切，法则成片崩坏！碰撞的核心，大片大片的混沌被直接化为最原始的“无”，一片绝对的虚无地带就此形成！

　　恐怖的余波如同灭世潮汐般冲向洪荒世界，即便有世界壁垒阻挡，洪荒依旧剧烈震荡，边缘的一小块陆地连同其上的部分生灵，竟被硬生生震离了主体，翻滚着消失在茫茫混沌深处，不知所踪！

　　不知过了多久，那毁灭性的光芒才渐渐散去。

　　加里奥依旧站在原地，身影丝毫未动。他看着那缓缓消散的巨人身影，以及其身后喘息未定、满脸震撼的李茶等人，模糊的面容上似乎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收回了手。

　　“三击已过。”平淡的声音响起，“此界，可存。”

　　言出法随。下一刻，那原本彻底消失的十位圣人，接引、准提、望舒、太一、平心、扬眉、女娲、玄黄三混元，他们的身影竟重新由虚化实，出现在混沌之中，虽然气息虚弱，神色茫然，但确确实实……回来了！

　　加里奥信守了他的诺言。他不再看洪荒众圣一眼，身影缓缓变淡，最终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在混沌之中。

　　致命危机解除了。

　　混沌中，一片死寂。幸存的圣人们面面相觑，有种劫后余生的虚幻感。

　　李茶却缓缓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那巨人虚影最终消散的方向，看向那悬浮于空、已然完整但光华内敛的造化玉碟，以及那静静漂浮的开天巨斧。

　　他的眼神中，没有太多喜悦，反而闪过一丝了然，以及一丝怒意。

　　有些事，有些人，是时候该好好“谈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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