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三方联动定海策

　　大明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水流，在相隔千里的月港、广州与京城之间悄然传递、汇聚，最终凝聚成应对海上变局的合力。

　　文贵首先接到了来自广州王良的密信。

　　信中，王良不仅提及了葡萄牙人阿尔梅达态度软化的最新动向，更附上了一份精心整理的、关于近期西洋商船活动规律的摘要，其中特别用朱笔圈出了西班牙船只频繁出现在吕宋以北、靠近大明传统藩属区域的异常情况。

　　王良在信末写道：“……观佛郎机（葡萄牙）与西班牙之举动，一者求稳于市舶，一者觊觎于海疆，其心各异，或可分化而制之。然其船坚炮利，则一也。望大人慎之，早作绸缪。”

　　这封信与赵大勇哨船回报的西班牙人勘探航道的信息相互印证，让文贵对南海局势的判断更加清晰。

　　他立刻召来赵大勇，将王良的信件与他共享。

　　“王公公所见，与我不谋而合。”

　　文贵指着海图。

　　“西班牙人看似在吕宋立足，实则其志不小，向北勘探，恐有染指琉球乃至我东南沿海之心。葡萄牙人虽暂求通商，然其在满剌加经营日久，舰队实力不容小觑。”

　　赵大勇目光锐利：“总督，既然如此，更不能让其小觑了我大明水师。末将请求，下次护航商队前往旧港，不仅增加舰船数量，更可择机在西班牙人活动海域附近，进行一场实兵操演，展示我‘正德甲型速射炮’之威！”

　　文贵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示强可以，但主动在其活动海域操演，过于挑衅，易授人以柄。这样，你带队护航时，航线可略微偏北，贴近那些西班牙船只曾出没的区域航行。若遇其船，保持警惕，依惯例询问其意图，若其无害，则各走各路；若其有挑衅之举，则坚决反击！操演……可在澎湖我军控制水域进行，邀本地士绅、商贾观礼，既能扬威，亦可安民心。”

　　“末将明白！”赵大勇领会了文贵“不主动挑事，但不怕事”的意图。

　　几乎在文贵做出决策的同时，一封来自京城的廷寄也以加急速度送达广州王良手中。

　　廷寄中，兵部正式批复了王良关于拨付“正德一式步铳”的请求，但数量打了折扣，仅批准拨付一百五十支，优先装备市舶司直属的护航船队骨干及广东水师侦察哨船。

　　随同廷寄一起抵达的，还有一份来自格物院同治徐明远的私人信函。

　　徐明远在信中告知王良，他已奉命携新式水力织机赶赴江西，但离京前已督促鲁胜加快“破浪号”的建造进度，并提到格物院根据水师作战特点，正在对“正德一式步铳”进行适应性改进，主要是加强其抗腐蚀能力，并尝试为其配备适合船上使用的专用铳刺。他请王良将在使用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及时反馈，以便格物院持续改进。

　　王良阅毕，对王瑾道：“一百五十支，虽不尽如人意，但也解了燃眉之急。徐侍郎信中所言，更是长远之计。你立刻安排得力人手，前往指定地点接收这批火铳，并组织船队精锐加紧操练。另外，将我们日常遇到的，如火药防潮、铳管保养、船上瞄准等问题，详细记录下来，汇总后呈送格物院。”

　　“是，叔父。”

　　王瑾应道，随即又汇报：

　　“濠镜那边，阿尔梅达已按新章程，提交了详细的采购清单和船只信息，并表示愿意接受我方派员登船核查货品。看来，他们是真心想做成这笔生意。”

　　王良冷哼一声：“算他们识相。按章程办事，核查可以，但需有我军士陪同，确保安全。告诉他们，诚信交易，我大明自然欢迎。若再敢窥伺我沿海防务，或私下与那些心怀叵测之徒往来，休怪咱家翻脸无情！”

　　就在王良与葡萄牙人周旋之际，月港的赵大勇已率领一支由五艘战船（其中两艘装备新式速射炮）和十余艘商船组成的混合船队，扬帆出海，前往旧港。船队按照文贵的指示，航线稍稍偏北。

　　数日后，船队航行至吕宋以北海域时，了望哨果然发现了三艘悬挂着陌生旗帜（西班牙旗帜）的大型船只正在远处海面上游弋。赵大勇下令船队保持队形，继续航行，同时命装备新炮的战舰提升戒备，炮窗开启，黑洞洞的炮口若隐若现。

　　西班牙船只似乎也发现了大明船队，它们减缓了速度，远远地观察着。双方在广阔的海面上形成了一种无声的对峙。过了一会儿，西班牙船只转向，向着东南方向缓缓驶离，并未靠近。

　　赵大勇站在舰桥上，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远去的西班牙船影，对副将道：“看见了吗？他们也在掂量我们的分量。这次他们退了，下次未必。告诉儿郎们，不可松懈！待到‘破浪号’成军，我大明水师，定要在这汪洋之上，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信息、决策、行动在月港、广州、京城之间快速流转。文贵的持重、王良的务实、赵大勇的勇毅，以及来自格物院的技术支撑，共同构成了一张应对海上挑战的大网。

　　尽管西夷的威胁依旧存在，海上的风波远未平息，但帝国经略海洋的脚步，已变得更加坚定、更有章法。三方联动，初现成效，为即将到来的更大风浪，做好了必要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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