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罪有应得

　　祭祖宴席的喧嚣一直持续到午后，乡亲们才陆续散去，带着满腹的感慨与对张家未来的无限遐想。

　　张铁柱和张氏指挥着女儿、女婿们收拾着杯盘狼藉的院落，虽然疲惫，脸上却始终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和荣光。

　　张衍志正帮着将借来的桌椅归还邻里，忽闻村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嘈杂人语，似乎还夹杂着铜锣开道的隐约声响。

　　这在僻静的河西村可不多见。

　　“怎么回事？村口好像来了官差？”有村民疑惑地张望。

　　不多时，几个腿脚快的半大孩子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尖着嗓子喊道：“铁柱叔！铁柱叔！县太爷！县太爷带着好多人，朝着你家来了！”

　　“什么？县太爷？”

　　张铁柱手里的抹布“啪”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张氏和女儿们也慌了神，下意识地看向张衍志。

　　寻常百姓，对官府有着天然的畏惧，即便儿子已是秀才，听闻父母官亲至，第一反应仍是惶恐。

　　张衍志也是心中微讶，但很快镇定下来，他扶住有些慌乱的父亲，沉声道：“爹，娘，不必惊慌。儿子如今是生员，见官不跪，县令大人此来，未必是坏事。”

　　他心中隐隐有所猜测。

　　果然，片刻之后，一支小小的仪仗便出现在了张家院门外。

　　为首一人，身着青色七品官袍，头戴乌纱，面容清癯，正是本县周县令。

　　他身后跟着几名衙役书吏，还有一辆囚车，里面关着个披头散发、萎靡不堪的人犯，不是那王主簿又是谁？

　　周县令并未摆出十足官威，反而在院门外便下了马，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张衍志整理了一下衣冠，率先迎出门外，躬身行礼：“学生张衍志，不知县尊大人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周县令虚扶一下，笑道：“张相公不必多礼。本官不请自来，叨扰了。”

　　他的目光在张衍志身上停留，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早就听闻我县出了位少年英才，连中三元，岁考再夺案首，今日一见，果然气宇轩昂，名不虚传！”

　　“大人过奖，学生愧不敢当。”张衍志侧身将周县令请进院内。

　　此时，张铁柱一家和尚未完全散去的村民都围拢过来，又是好奇又是敬畏地看着这位平日难得一见的父母官。张铁柱和张氏更是手足无措，就要下跪。

　　周县令连忙阻止：“二位老人家不必多礼。今郎乃朝廷生员，二老亦是体面人，无需行此大礼。”

　　他态度温和，瞬间拉近了距离。

　　众人这才注意到后面囚车里的王主簿，顿时议论纷纷。

　　周县令清了清嗓子，声音提高了几分，既是说给张家人听，也是说给所有围观的村民听：“本官今日此来，一为恭贺张衍志相公进学之喜；二来，亦是带来了府衙与按察司的明断！”

　　他目光转向囚车，语气转为严肃：“经查，原本县主簿王贵，贪赃枉法，徇私舞弊，此前更因私怨，构陷良民张铁柱，擅增其徭役，几致冤屈！其行径恶劣，已触犯国法！现奉府衙、按察司钧令，革去王贵功名及一切职务，押送府城，依律严办！其家产亦抄没充公，部分用以补偿受害乡民！”

　　此言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张铁柱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囚车里那个曾让他受尽屈辱、敢怒不敢言的仇人，眼圈瞬间红了，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有滚烫的泪水再次涌出。

　　这一次，是沉冤得雪、大仇得报的热泪！

　　张氏更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抓住丈夫的胳膊，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尽。

　　围观的村民也炸开了锅：

　　“老天开眼！这姓钱的王八蛋也有今天！”

　　“活该！让他平日里横行霸道！”

　　“铁柱家的冤屈总算洗清了！”

　　“还是衍志有本事，连县太爷都亲自来主持公道了！”

　　周县令走到张铁柱面前，语气缓和了些：“张老哥，此前让你受委屈了。朝廷法度森严，绝不会姑息此等蠹吏！望你日后安心生产，教养子弟。”

　　他又看向张衍志，意味深长地道：“张相公，令尊冤情得雪，亦是你的孝心与坚持所致。望你日后砥砺前行，不负所学，将来为国效力，扫除更多此类奸佞！”

　　张衍志深深一揖：“学生谨记大人教诲！亦多谢大人秉公执法，还家父清白！”

　　他知道，此事能如此迅速了结，固然有王主簿罪证确凿的缘故，但也与他如今廪生的身份、府尹和学政的关注，乃至顾守拙先生可能施加的影响密不可分。

　　周县令满意地点点头，又勉励了张衍志几句，便不再多留，下令押着囚车，在一片村民的议论和称颂声中离开了河西村。

　　县令走后，张家小院再次被热烈的气氛包围。

　　这一次，不仅仅是庆贺张衍志的功名，更是庆贺张铁柱的沉冤得雪。

　　张铁柱挺直了多年来被生活重压和冤屈压弯的脊梁，看着儿子，老泪纵横，却笑得无比畅快：“儿啊！爹……爹这心里的疙瘩，今天总算解开了！”

　　张衍志握着父亲粗糙的大手，心中亦是激荡难平。

　　扳倒王主簿，不仅仅是为父报仇，更是他践行知行合一，运用自身力量改变不公的一次胜利。

　　这让他更加坚信，手中的笔，胸中的学问，以及不断提升的地位，终将成为涤荡污浊，守护善良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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