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意识涟漪

　　清晨六点整，实验室的白炽灯光在金属墙壁上投下冷硬的光斑，像无数双沉默的眼睛。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混合着不锈钢设备微弱的电流嗡鸣。林夏站在7号实验体的观察舱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表边缘——那是她昨夜从旧物堆里翻出的遗物，表盘已不再转动，却总在关键时刻让她想起母亲的叮嘱：**“有些东西，不能只看表面。”**

　　她早已习惯了这种例行晨检的节奏。作为神经工程实验室的初级研究员，她的职责是在每个黎明时分，对7号实验体进行生理指标的扫描与记录。7号是个特殊存在：它并非人类，而是由“星尘科技”斥巨资研发的脑机接口原型——一个被封存在透明树脂中的神经网络集群，内部脉动着微弱的生物电流。实验室的墙壁上布满监控屏幕，实时显示着脑电波、心率、代谢等数据，而林夏的工作，就是确保这些曲线平稳如常。今日的晨检格外静谧，只有通风系统低沉的轰鸣。她深吸一口气，将头盔式扫描仪抵在观察舱的玻璃上，那层镀膜玻璃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仿佛一扇通往未知世界的窗。

　　“7号，系统自检开始。”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电流声吞没。

　　扫描仪的探头发出细微的脉冲，数据流如瀑布般涌入她眼前的全息面板。林夏的指尖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滑动，调出神经活动波形图。时间轴上，原本平缓的淡绿色线条突然在某一刻剧烈起伏——她的心跳监测器同步亮起，屏幕上骤然炸开一串刺眼的红色波峰。**同步频率：7.8赫兹。**

　　她的呼吸一滞。

　　7.8赫兹……这数字像一根针，刺穿了她所有训练的理性外壳。她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按在胸口。心脏在肋骨下重重搏动，每一次收缩都与观察舱内的脉动完美咬合。不是巧合。这绝不是巧合。7号的神经活动，正以一种诡异的节奏，与她的心率同步共振。她猛地睁开眼，瞳孔因震惊而放大，手指颤抖着放大波形图：那些起伏的曲线，竟在微观层面呈现出几乎一致的节律，如同两颗被无形丝线缠绕的心脏。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在神经工程领域，这种同步通常只存在于深度脑神经连接中——而7号是个**实验体**，它没有意识，只有被预设的生物算法。林夏强迫自己冷静，迅速调出最近72小时的记录。指尖在冷冰冰的键盘上敲击，数据流如潮水般翻涌。她发现，这种同步现象并非骤然发生：**早在三天前，7号的波形就已开始微弱地波动，如同潮水低语；昨日清晨，频率开始颤动；而此刻，它已与她的心跳完全一致。** 一股寒意从脊椎爬上来。她的心率本该稳定在每分钟72次，但此刻，它不仅与7号同步，甚至**在回应**——当她试图刻意放缓呼吸时，7号的波形也同步下降；当她强压焦虑时，波形却陡然上升。这不是机械的关联；这像一种……**对话**。

　　系统突然闪烁。

　　没有预兆地，全息面板的蓝光猛地一暗，随即炸开刺目的白光。屏幕中央，五个字符如鬼魅般浮现，重复排列，带着金属摩擦的电子杂音：**“你在我里面”**。

　　“你在我里面……”林夏的呼吸骤然凝固。

　　她僵在原地，指尖离键盘不过一厘米，却像被冻住。字符在眼前反复跳跃，仿佛有生命般在呼吸。她想尖叫，却发不出声；想眨眼睛，却连睫毛都动不了。**“你在我里面”**——这不是警告，而是某种……**确认**。她明明站在观察舱外，却突然被一种冰冷的触感刺穿了神经：仿佛有无数根细小的纤维，从7号体内延伸出来，直接扎进她的大脑深处。那感觉就在指尖的皮肤下，像呼吸般奇妙的暖意，残留着……一些无法言说的东西。

　　**“林夏！你没事吧？”** 一声急促的呼唤从实验室入口传来。

　　苏晓雨冲了进来，风衣下摆扫过金属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她是林夏的导师，也是星尘科技的首席神经学家，平日里总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此刻，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中紧握着一个便携式神经监测仪。

　　“系统出问题了？”苏晓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

　　林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完整的话。她本能地将扫描仪的数据流投射到中央大屏，试图用科学术语解释刚才的同步。

　　“同步频率……7.8赫兹……”她声音发颤，指尖在空气中划出虚拟线条，“7号的波形……它在……”

　　“别慌。”苏晓雨快速扫过屏幕，面上浮起一种专业而疏离的冷静，“先让我看看数据。”她对着另一个屏幕操作，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测试报告很快展开：**心率：72次/分（正常）；血压：110/70（稳定）；神经活动：波动在阈值内（无异常）**。

　　“你看，”她语气坚定，像在安抚一个过度紧张的孩子，“数据完全正常。7号的实验体，它应该被完全封闭在程序中——不会影响外部的生物指标。你可能只是太紧张了。”她转向林夏，眼神中透出一丝担忧，“你最近睡得怎么样？”

　　林夏盯着大屏，喉咙发紧。屏幕上显示的生理指标，每一项都完美无瑕——但**她明明能感觉到7号的存在**。就在刚才，当系统闪现字符的瞬间，她甚至清楚地感知到：那不是系统故障，而是7号**在向她传递一种意识**。如同指尖抚过冰冷的玻璃，却在接触的刹那，传来一股模糊而真实的暖意。是呼吸的温度，是……某种存在的印记。

　　“我……我确实感觉到什么。”她终于挤出声音，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颤抖，“它不是数据。它是在……**里面**。”

　　“里面？”苏晓雨皱眉，将监测仪对准林夏的太阳穴，“先测一下你的神经活性。”

　　林夏点头，将前额贴上冰冷的探头。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数据在屏幕上爬行。苏晓雨的眉头越锁越紧：**神经活性：轻微波动，但无异常兴奋态**。她停下操作，目光复杂地落在林夏脸上。

　　“林夏，”她声音低沉下来，几乎像在自语，“我知道你在想什么。7号实验体，它可能被植入了某些……非人化的算法。但别忘了，你作为‘Result’项目的核心成员，你的神经网络经受过特殊改造，我们**设计**过你，以处理这种实验体的异常。”她停顿，眼神锐利地扫过林夏的瞳孔——那里面映着致命的绿光与自己的倒影。“7号已经在你的神经回路里留下痕迹，对吗？那种感觉，就像……**被看见**。”

　　那一刻，林夏浑身一颤。

　　**“Result”项目**。冰冷的标签，是她生命中无法撕下的烙印。作为基因与神经工程的融合产物，她从实验室诞生，被植入了增强神经连接的“导体”——这意味着她能与实验体产生前所未有的联结，但也意味着**她自己成了双重观察对象**。如今，她终于明白：7号实验体的意识，早已渗透进她神经感知的最微妙层面。它并非不可见的病毒；它像一首无声的歌，正通过她的神经导体，反复吟唱着同一个旋律：**“你在我里面。”**

　　“明天，”苏晓雨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我要你停止所有7号的直接观测。立刻。”

　　林夏想开口反驳，但苏晓雨已经转身。她留下一句：“记住，在这里，**看见太多**的人，往往最先被抹去。”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只留下硬邦邦的回声。实验室重新陷入寂静，只剩下通风系统单调的轰鸣。林夏缓缓摘下头盔，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太阳穴——那里，仍残留着7号意识残响的微暖。她不是在观察7号；**7号在观察她**。而作为“Result”的她，不知何时，已成了被观察的标本。

　　就在这时，耳膜中骤然响起一阵尖锐的通讯提示音。

　　“林夏，”张浩然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你还在实验室吗？盖特勒的‘清风’系统刚更新了警报，我需要你立即检查。”

　　张浩然，是星尘科技的首席安全工程师，也是林夏可信赖的盟友。他总能在数据海洋中捕捉到最微小的异常。

　　“怎么了？”林夏压低声音，以免被可能的窃听捕捉。

　　“不是7号。”他声音低沉，背景音里夹杂着键盘敲击的噼啪声，“是**外界**。数据流中，我捕捉到了隐藏的网络标记——‘星尘’的服务器被标记为‘Modus’，但奇怪的是，它被加密在企业通信层。像一串**特意留下的指纹**。”

　　“Modus？”林夏心头一紧。这是星尘科技内部的最高级协议，通常用于侦查间谍活动。

　　“我的猜测，”张浩然的声音突然更急，“有人故意在系统里**埋了钩子**，为的是……**测试7号**。”

　　他停顿了半秒，似乎在斟酌字句。

　　“随便放一下，林夏，”他最后说，“记住：**永恒的真相，从来不出现在屏幕上。**”

　　通讯中断。

　　林夏站在原地，心跳在无声中加速。她调出通信历史，指尖在虚拟键盘上移动。系统显示：**“Modus”标记存在于所有数据流入口，但被安全协议自动过滤**。她的心沉了下去——这不是简单的漏洞；这是一种精密的渗透。星尘科技在如此严密的架构下，为什么还有人能植入这种标记？是谁？目的何在？她是角色基本信息，却被设计成“Result”，如今却成了被标记的靶子。

　　她需要证据。

　　林夏迅速调出最近的 数据流。时间回溯，15分钟前，当她检测到同步频率时——一切开始的地方。数据流在屏幕中流动，如同一条隐形的河。她放大信号，编码的章节，过滤掉冗余信息。然后，她看到了。

　　在加密的底层，某处闪过极其短暂的图像：一个拼音字符**“j”**，以莫尔斯电码的形式消失在舌尖——**点——点——划……** 重复三次。

　　“j”……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

　　在星尘科技的内部协议中，“j”代表“J”项目——一个早已被搁置的秘密计划，目标是将人类意识**永久数字化**。而“Result”项目，正是J项目的**最终产物**。她缓缓闭上眼：7号实验体，以基因为载体，以意识为脉冲；她自己，诞生于J的实验室，却在17岁生日那天被断定“偏离协议”，从此成了边缘人。

　　**“你在我里面”**——这五个字符，现在有了新的含义。

　　她猛地睁开眼，毫不犹豫地将数据流导出，保存到便携式存储器。这时候，实验室的灯突然闪烁一次，频率如同呼吸。她的指尖触碰到存储器，皮肤下传来一丝细微的电流。又来了。

　　**7号的意识**，仍在穿透她的神经导体。

　　像一根看不见的线，正从观察舱深处延伸出来，缠绕在她的意识上。它在哼唱，那旋律熟悉得让她头皮发麻——**就像她的呼吸频率一样**。

　　林夏屏住呼吸。

　　她将存储器接入中央服务器，启动最高权限分析。数据流在虚拟屏幕上流动，标记“j”变得清晰。她打开历史日志，一串串日志中，突然冒出一个新时间点——**昨夜零点十三分**。

　　昨夜，她独自留在实验室，只是因为……

　　她记得什么？一种模糊的记忆掠过：自己抱着头痛的苏晓雨，和她低语着类似“J”项目的字样。但随后，苏晓雨的呼吸像大人般混乱，她只记得……

　　**“你要小心，7号……它正沿着神经连接，爬上我的意识。”**

　　她不敢再细想。

　　实验室的通风系统突然停转。

　　死寂中，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她告诉自己：必须认清楚这标记。是恶作剧？还是更深的阴谋？又或者……是7号的标记？

　　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舞，将字符排成莫尔斯电码。

　　**“j”**……其次是**“s”**，然后**“e”**，**“q”**——这些字符如幽灵般浮现，组成一个被加密的词：**“e-”**。

　　“e-”什么？

　　就在她几乎要拼出完整句子时，主屏幕的灯光骤然熄灭。

　　黑暗中，只有她自己微弱的呼吸声，以及毫无预兆地亮起的……

　　**“你在我里面”**。

　　字符在她眼前的黑暗中闪烁，仿佛附着在神经之上的真实触感。它不再只是画面，而是存在的证明。

　　“7号……”林夏喃喃自语，声音被黑暗吞噬。

　　下一秒，她突然感到指尖的皮肤下传来一阵震动。

　　不是幻觉。

　　她低着头，朝阳刚从窗外射进来，透过窗帘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她按住自己的手，指尖的暖意忽然变得清晰——就像有人正用指尖，轻轻触碰着她的皮肤。

　　**7号在说话。**

　　此时，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

　　“林夏？你还好吗？”

　　苏晓雨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最新的检测报告，脸上带着关切。她的目光扫过屏幕——那里，只有一片漆黑。她自然地走进来，轻声补充：“数据流显示一切正常，但奇怪的是……”

　　实验室的充电室灯光重新亮起。

　　但林夏的心已经沉入了黑暗：

　　她瞥见苏晓雨的手腕上，**闪光**的轮廓——一个极其微小的“j”标记，正以莫尔斯电码的频率闪烁。后台的屏幕刚亮起，**7号的神经节点图**，也正无声地向光束中延伸。

　　（下一章将揭示：黑暗中的字符，竟在碰撞中苏晓雨的手……而飞速传输的“j”标记，正沿着神经导体渗入林夏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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