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画不好

　　晚上八点，孩子们回来了。予乐低着头，不敢看妈妈的眼睛。

　　“乐乐，能告诉妈妈为什么不交美术作业吗？”陆云瑶柔声问。

　　小姑娘沉默了很久，才小声说：“…画不好。”

　　“怎么会呢？你一直画得很好啊。”

　　“就是画不好！”予乐突然激动起来，“同学们都说我只会画爸爸妈妈工作，一点创意都没有！”

　　陆云瑶愣住了。她从未想过，女儿会因为这个原因抵触画画。

　　这时予安插话：“妹妹上次美术课想画海底世界，可是她说没见过大海，不知道怎么画。”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陆云瑶心上。她想起去年就答应带孩子们去北戴河看海，却因为工作一拖再拖。

　　那天晚上，她失眠了。书房里堆满了待审的技术方案，墙上贴着的项目进度表像在无声地催促。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女儿失落的眼神。

　　第二天清晨，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外的决定。

　　“我要请假三天。”她在早会上宣布，“项目进度暂时由王工负责。”

　　小王惊讶地问：“主任，是出了什么急事吗？”

　　“嗯。”陆云瑶整理着文件，“要带孩子们去看海。”

　　三个小时后，她带着简单的行李出现在孩子们面前：“快去收拾东西，我们去北戴河。”

　　予乐不敢相信地睁大眼睛：“真的吗？可是妈妈的工作…”

　　“工作永远做不完。”陆云瑶摸摸女儿的头，“但现在，陪你们看海最重要。”

　　火车上，予乐一直趴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当蔚蓝的海平面第一次出现在视野中时，她激动得跳了起来：“妈妈，快看！大海！”

　　北戴河的海风带着咸涩的气息，海浪一遍遍冲刷着沙滩。予乐赤脚在沙滩上奔跑，银铃般的笑声随风飘荡。

　　“妈妈，贝壳！”

　　“妈妈，海浪会唱歌！”

　　看着女儿重新绽放的笑容，陆云瑶觉得这个决定无比正确。

　　傍晚，他们在沙滩上堆城堡。予安认真地研究着城堡的结构，还找来小树枝做桥梁。予乐则专注地装饰城堡的外观，用贝壳和海草做成精美的图案。

　　“哥哥负责结构，妹妹负责装饰，配合得真好。”陆云瑶欣慰地说。

　　这句话突然让她灵光一现——多传感器系统的优化，不也可以借鉴这个思路吗？不同的传感器各司其职，又相互配合…

　　她立即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在海风中记录下这个突如其来的灵感。

　　“妈妈在写什么？”予乐好奇地凑过来。

　　“在写工作笔记。”陆云瑶把女儿搂在怀里，“谢谢你，乐乐，你给了妈妈一个很好的想法。”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回程的火车上，予乐已经画满了整整一本素描本。不再是单一的爸爸妈妈工作场景，而是有了海浪、沙滩、渔船、夕阳…

　　“妈妈，我以后要画遍全世界！”小姑娘信心满满地说。

　　回到家，陆云瑶立即投入工作。带着从海边获得的灵感，她重新设计了传感器系统的架构。就像孩子们堆沙堡时的分工合作，她让不同类型的传感器发挥各自特长，再通过智能算法实现优势互补。

　　一周后，优化后的系统在首钢车间测试成功。即使在最恶劣的环境下，数据准确性也达到了设计要求。

　　“主任，您是怎么想到这个解决方案的？”小王敬佩地问。

　　陆云瑶看着屏幕上平稳运行的曲线，微笑着说：“是我的孩子们教我的。”

　　与此同时，她也收到了来自朱日和的好消息。顾辰翊在电报中写道：“新战术运用成功，月底可归。”

　　这个夏天，似乎开始变得不同了。

　　一九八四年的盛夏，蝉鸣声浪一阵高过一阵，裹挟着热风席卷整个北京城。国家自动化研究所的老楼里，吊扇徒劳地转动着，搅动一室闷热。

　　陆云瑶放下手中的红蓝铅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桌上摊开的是西安会议的最终论文稿，经过十七次修改，终于达到了她理想中的水准。窗外，夕阳把研究所的老墙染成橘红色，远处传来隐约的火车汽笛声。

　　“主任，好消息！”小王几乎是冲进办公室的，手里挥舞着一份电报，“会议组委会来电报，您的报告被安排在开幕式后的第一个！这是最高的荣誉啊！”

　　陆云瑶接过电报，指尖微微发颤。这意味着她的研究得到了国内学术界的最高认可。可与此同时，另一份来自朱日和的电报还静静躺在抽屉里——顾辰翊的演习延长了，归期未定。

　　“帮我订后天的火车票吧。”她平静地说，“记得要软卧。”

　　回到家时，暮色已经四合。推开家门，她意外地看见予安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予乐在旁边认真地剥蒜。

　　“妈妈！”予乐抬头看见她，眼睛一亮，“哥哥在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予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额角的汗：“我看食谱学的，不知道成不成。”

　　餐桌上摆着三菜一汤，虽然卖相普通，却让陆云瑶眼眶发热。这才发现，孩子们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悄悄长大了。

　　饭后，予乐神秘地拉她到书房。画架上蒙着一块布，小姑娘郑重其事地掀开——是一幅精心绘制的《妈妈去开会》。

　　画面上，陆云瑶站在演讲台前，身后是巨大的投影屏幕，台下坐满了听众。最让她感动的是，观众席的第一排，画着顾辰翊和两个孩子，每个人都在为她鼓掌。

　　“爸爸说，虽然不能去现场，但我们的心永远和妈妈在一起。”予乐认真地说。

　　陆云瑶紧紧抱住女儿，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

　　深夜，她独自在书房整理行装。除了论文和资料，她还小心地包好了予乐的画，准备带到西安去。正当她合上行李箱时，电话响了。

　　“云瑶，”顾辰翊的声音带着沙哑，“听说你要去西安做报告了。”

　　“嗯，后天出发。”她轻声说，“你呢？什么时候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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