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主动的互动

　　“似曾相识的感觉”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那种超越常理的“游刃有余”，那种唯有身处更高维度才能体会到的俯瞰视角，像一根无形的丝线，将林逸与那个隐藏在“千面人”Id之后的存在，微妙地连接了起来。分析、观测、评估……所有这些理性的手段，在此刻似乎都抵达了极限。数据可以描绘出能力的轮廓，却无法触及那背后的意识。

　　他需要更直接的东西。一个信号，一次试探，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话。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火燎原，再也无法抑制。

　　新的对局在沉默中开始。地图是“殒命大厦”，一张节奏极快、近距离冲突频繁的钢架结构地图。战火从一开始就异常激烈，枪声、爆炸声、金属交击声在狭窄的通道和空旷的中庭回荡，如同奏响着一曲混乱而暴烈的交响乐。

　　林逸的“零”穿梭于钢架之间，他的操作依旧精准，意识依旧清晰，但一部分心神，却早已脱离了眼前的胜负，如同一个冷静的导演，在喧嚣的战场之外，寻找着那个按下互动键的最佳时机。

　　“千面人”在这一局中，再次展现了他那令人绝望的适应性。在“殒命大厦”这种强调个人能力和瞬时反应的地图上，他化身为最纯粹的猎杀者。他的移动轨迹飘忽不定，如同鬼魅，总能在最意想不到的角度发起攻击。他的枪法混合着难以言喻的预判和稳定，往往在敌人刚刚露出破绽的瞬间，死亡的子弹便已抵达。

　　林逸默默地观察着。他看到“千面人”在一次一打二的残局中，利用钢架的视野差，如同拥有透视般精确地穿射解决了第一名敌人，随后又以一个近乎违背物理常识的快速转身，用副武器秒杀了从另一个方向包抄而来的对手。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烟火气，只有一种冰冷的、高效的完美。

　　就是现在。

　　当这一回合结束，屏幕上弹出胜利的标识，短暂的结算界面出现，公共频道暂时对所有玩家开放。这是一个不受枪声干扰的、纯粹的信息窗口。

　　林逸的手指，悬在了键盘之上。心脏的跳动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清晰可闻。他知道，一旦按下发送键，就意味着他主动撕下了“零”这层伪装，将一次隐秘的侦察，转变为一次公开的、风险未知的接触。“千面人”会如何回应？无视？嘲讽？还是……同样感兴趣？

　　他没有过多犹豫。好奇心与那“同类”的共鸣感，压倒了对未知风险的顾虑。

　　他的指尖落下，在公共频道的输入框中，敲下了五个再简单不过的字符：

　　“你好，千面人。”

　　没有前缀，没有后缀，没有表情符号。就像他创建“零”这个Id一样，简洁，直接，不带任何冗余的情绪。

　　消息发送出去。

　　白色的系统文字，静静地悬浮在公共频道的顶端，在那些“GG”、“nice”之类的常规赛后交流中，显得如此突兀，甚至有些……诡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林逸的感官提升到极致，不仅仅是通过屏幕，更是调动了那残存的、与游戏世界底层连接的感知，如同伸出了无形的触角，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可能出现的、异常的反馈。

　　频道里，其他几名队友和对手还在随意地聊着刚才的精彩操作，或是抱怨着自己的失误。没有人对这条突兀的问候产生反应，仿佛它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乱码。

　　“千面人”的Id，静静地躺在得分榜的榜首，没有任何动静。他没有打字回应，也没有任何游戏内的角色动作。

　　沉默。

　　如同石沉大海。

　　林逸的心缓缓下沉。难道……判断错了？对方根本不屑于理会这种莫名其妙的搭讪？或者，“千面人”本质上真的只是一台没有自我意识、只会执行战斗指令的高级AI？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迎接又一次匹配时——

　　公共频道里，属于“千面人”的Id后面，悄然出现了一个系统默认的微笑表情符。

　　:)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符号，甚至带着一丝老派和过时。但在此时此刻，在这个语境下，这个简单的符号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信息量。

　　它意味着，“千面人”看到了他的信息。

　　它意味着，对方愿意回应。

　　更重要的是，这个微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洞悉一切般的从容。

　　紧接着，在微笑表情之后，又是一行文字浮现：

　　“你的零，画得很圆。”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林逸的脑海中炸响！

　　他的呼吸骤然一滞，全身的肌肉在瞬间绷紧！

　　他知道了！

　　“千面人”不仅回应了他，而且……一语道破了他“零”这个Id的深层含义！

　　“画得很圆”……这绝不是在夸奖他的游戏打得好！这是在指向“零”所象征的——“归零”、“起点”、以及最关键的……“静止”！

　　圆，是周而复始，是循环，也是……没有棱角的、完美的“无”。这与他能力中那“绝对静止”的意蕴，形成了某种隐秘的呼应！

　　他看穿了！“千面人”看穿了“零”这个伪装，看穿了这个Id背后所试图隐藏的、与“时空射手”林逸那“时停”能力相关的本质！

　　这不是巧合！这绝不可能是什么意识流或者随口一提的恭维！

　　这是一种……确认！一种来自于“同类”的、心照不宣的确认！

　　仿佛在说：“我知道你是谁，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而来。你的试探，我收到了。”

　　一股冰冷的战栗感，混合着被看穿的悚然，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找到同类的激动，如同电流般窜过林逸的全身。

　　他之前的猜测被证实了！“千面人”不仅拥有恐怖的游戏能力，他同样拥有着超越常理的、洞察事物本质的感知力！他和他，是同一类人！行走在凡人无法理解的领域！

　　公共频道里，因为“千面人”这突兀而 cryptic 的回应，短暂地安静了一下。其他玩家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对话氛围，但没人能理解其中的深意。

　　林逸的手指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他快速地在键盘上敲击，试图回应，试图抓住这来之不易的对话契机。

　　然而，就在他按下发送键的前一刻，“千面人”的Id下方，再次出现了一条系统提示：

　　【千面人】向 【零】 发出了好友申请。

　　【千面人】向 【零】 发出了组队邀请。

　　两个请求，几乎同时弹出，干脆利落，不带丝毫犹豫。

　　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对话，只是一个再自然不过的开场白，而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正题。

　　林逸看着屏幕上那两个并排的请求，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主动的互动，得到了远超预期的回应。

　　伪装被识破，身份被点明。

　　通往更深层接触的门，被对方亲手推开。

　　他没有理由拒绝。

　　好奇心的火焰已经燃烧到了顶点。

　　对于“同类”的探究欲望，压倒了一切。

　　他的手指，移动到了“接受”按钮之上。

　　这一次，不再是潜入，不再是观测。

　　而是真正的，面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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