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你们建厂，我种火种

　　这份报告，将彻底颠覆肖玦对苏凛“金丝雀”的刻板印象，让他意识到自己亲手推开的，是一颗怎样璀璨夺目的星辰。

　　而这，仅仅是那位疯批总裁漫长追妻火葬场的序曲。

　　凌晨三点，破晓联盟的据点灯火通明，空气却比窗外的夜色还要凝重。

　　“萤火债”第三期的发行箭在弦上，所有渠道预热完毕，只待明日开盘。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许南星从雅加达打来的紧急视频通讯，像一盆冰水浇在每个人的头顶。

　　“印尼通信部刚刚下发了正式通知，叫停了我们在当地所有合作的服务器节点。”许南星的脸在屏幕上因信号不稳而微微扭曲，声音里透着一股被扼住喉咙的沙哑，“理由是‘内容安全审查未备案’。”

　　“放屁！”技术主管陈砚一拳砸在桌上，“我们半年前就提交了全套资料，流程上无懈可击！同期申请的七家本地平台，全都顺利获批了！”

　　情报负责人杜骁的面色阴沉如水，他将一份刚刚整理好的简报投射到主屏幕上：“我查了，印尼通信部三周前，刚接受了海晟集团旗下‘环亚未来基金会’一笔数额不详的巨额捐赠。名目是‘支持本土数字基建’。”

　　真相昭然若揭。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苏凛身上。

　　他站在巨大的电子地图前，背对着众人。

　　地图上，代表着东南亚民间影像上传渠道的绿色光点，如今有七个被刺目的红圈标注出来，像一道道流血的伤口，割裂了原本完整的网络。

　　沈昭衡的手段，比想象中更阴险，也更精准。

　　他没有去攻击《囚光》或者《潮退时》这些已经成名的作品，那只会引发更大的舆论反弹。

　　他选择直接砍断破晓联盟赖以生存的根系——那些深入乡镇、收集草根声音的渠道。

　　他要让那些微弱的萤火，还没来得及汇聚，就熄灭在最偏远的角落。

　　“他们不打片，专断路。”苏凛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想让我们死在最后一公里。”

　　他缓缓转过身，清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焦虑的脸庞，一字一顿地宣布：“暂停‘萤火债’的发售。”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这是釜底抽薪，更是自断臂膀！

　　不等众人提出异议，苏凛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三条凌厉的弧线，分别连接了缅甸、老挝、越南的边境地带。

　　“启动‘火种计划’。”

　　他看向阿澈和陈砚：“你们两个带队，在缅、老、越三国边境，设立三个流动教学点。我不要你们建基站，我要你们直接把技术送下去，培训当地有表达欲望的青年，教会他们如何用最基础的设备拍摄、剪辑，以及……如何使用我们开发的加密链路进行点对点传输。”

　　“你们建厂，我种火种。”苏凛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既然他不让我们把故事运出来，那我们就让会讲故事的人，自己走出来。”

　　一周后，缅北一个地图上都没有名字的小镇。

　　一座废弃的茶叶加工厂，被简单清扫后，成了“火种计划”的第一个教学点。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茶渍的微酸和铁锈的气味，但厂房里坐着的三十多个肤色黝黑的年轻人，眼中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亮。

　　苏凛亲自讲第一课。

　　没有复杂的运镜理论，没有专业的构图知识。

　　他站在临时搭建的讲台上，只说了一句话：“现在，所有人闭上眼睛，用十分钟，想清楚你这辈子经历过最痛的一件事。然后告诉我，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十分钟的沉默，压抑得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终于，一个角落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在同伴的鼓励下站了起来。

　　她声音颤抖，断断续续地讲述着她的故事——她的父亲和两个哥哥在附近一个非法开采的玉石矿场打工，三个月前矿洞塌方，全部失联。

　　官方的结论却是“非法务工，意外死亡”，连一份正式的死亡证明都没有。

　　全场死寂。

　　这片土地上，类似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只是从未有人给过他们诉说的机会。

　　苏凛走下讲台，来到少女面前，将一部经过特殊改装、电池续航能力超强、内置加密传输软件的旧手机，轻轻放进她的手里。

　　“从明天开始，你把它拍下来。”苏凛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不是为了拍给谁看，不是为了博取同情。是为了不让这个世界，假装没听见。”

　　当晚，团队内部频道收到一条来自杜骁的加密短信：“别信本地翻译——有人收了钱改脚本。”

　　冰冷的杀机一闪而过。

　　苏凛立刻下令，启用备用通讯链路，连夜调换所有外聘的本地辅助人员。

　　这片法外之地，善意和恶意同样野蛮生长。

　　沈昭衡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他在位于新加坡顶层写字楼的办公室里，看着无人机偷拍回来的模糊画面，发出一声冷笑。

　　“在边境搞集训？他以为自己是谁？”他轻蔑地对助理下令，“放出风声，就说破晓联盟在金三角边缘地带，涉嫌组织非法集训，煽动地区不稳定情绪。我要让整个东南亚的官方力量，都把他当成一个麻烦。”

　　一时间，风声鹤唳。

　　数个国家的安全部门都开始关注这个来自中国的“民间组织”。

　　然而，沈昭衡的组合拳，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

　　他的人还没来得及施压，许南星就以“破晓·东南亚青年影像文化交流项目”的名义，向东盟青年发展基金会递交了一份正式的申请。

　　申请材料里，不仅附上了第一批百名学员实名签署的自愿参与声明，更关键的是，每一份纸质材料的页脚，都用特殊油墨印上了一个微型二维码。

　　用普通手机扫描，只会链接到项目的官方介绍页。

　　但如果戴上耳机，通过一个特定的频率播放器扫码，就能听到一段被隐藏起来的音频，是那百名学员用各自的方言录下的一句话：

　　“我们学的不是电影，是说话的权利。”

　　这份“可验证的真诚”，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让所有“非法集训”的指控都成了笑话。

　　几家有影响力的国际NGO迅速表示了对该项目的支持，迫使多国政府不得不暂缓干预，采取观望态度。

　　教学进入第二周，第一批粗剪的作品开始通过加密链路传回。

　　其中一部名为《桥断之前》的五分钟短片，引起了苏凛的注意。

　　镜头粗糙、摇晃，记录的只是一座即将被爆破拆除的老石桥。

　　但创作者捕捉到了一个细节：每天清晨，都有一位佝偻着背的老人，坐在桥头，对着桥下的河水烧纸，祭奠几十年前在那里溺亡的亲人。

　　苏凛看完，只提了一个修改意见：“剪掉所有旁白和配乐，把结尾老人沉默凝望河面的镜头，延长到两分钟。”

　　成片上传当日，立刻被缅甸一个本土环保组织注意到。

　　他们以此为线索，深挖下去，竟揭露出这座桥所在的土地开发项目背后，存在严重的土地权属欺诈和对原住民的暴力驱逐。

　　海晟集团在该项目中的一个重要合作方，迫于巨大的舆论压力，宣布单方面退出。

　　这是沈昭衡第一次，被自己看不上的“萤火虫”烫伤。

　　他在一场公开的商业论坛上，不得不首次回应此事：“情绪的煽动，永远不能替代理性的城市规划。”

　　然而，他的演讲视频被传到网上后，评论区被同一句话刷了屏：

　　“那你来我们这里住一晚试试？”

　　深夜，江南祖宅。

　　苏凛站在窗前，静静看着窗外的雨幕。

　　杜骁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兴奋和一丝更深的忧虑。

　　“印尼那边的审查危机，果然是烟雾弹。”

　　苏凛没有回头。

　　杜骁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真正的杀招在金融端。就在刚才，三家原本已经签了意向书、承诺大额认购‘萤火债’的区域性银行，突然集体撤资。理由是……风控评估升级。”

　　“我查了，这三家银行的背后，都有沈昭衡控制的离岸信托基金的影子。”

　　这才是真正的绝杀。

　　内容渠道被断，可以用“火种计划”来弥补。

　　但投资人的信心一旦崩塌，整个“萤火计划”的资金链就会瞬间断裂，万劫不复。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汇成水流，模糊了窗外的世界。

　　苏凛凝视着那片被雷光瞬间照亮的黑暗，忽然开口，声音平静而幽冷：“告诉许南星，把‘火种计划’的整个过程，拍成一部纪录片。”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的一个微型录音笔，按下了录制键。

　　“标题就叫——《他们在教穷人怎么反抗》。”

　　话音落下，他将录音笔凑到唇边，用一种全世界都能听见的音量，低沉而清晰地说道：

　　“你说我在搞一场运动？对。你说对了。”

　　“这一次，我要让十万颗火种，烧穿你们的防火墙。”

　　磁带转动的轻微声响中，他那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沉沉的雨夜。

　　而远方，金融市场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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