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红册终现世

　　密室中，油灯如豆。

　　林闻轩手持那把沉重的青铜钥匙，指尖冰凉。梅知节已退至一旁，阴影笼罩着他大半面容，只余一双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

　　“打开它。”梅知节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庄重。

　　林闻轩深吸一口气，压下眉心跳动的“窥秘之瞳”带来的灼痛感，将钥匙缓缓插入玄铁匣那造型奇特的锁孔。

　　“咔哒。”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密室里却如同惊雷。铜锁弹开，匣盖露出一条缝隙。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陈年墨香、旧纸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血腥味的怪异气味弥漫开来。

　　林闻轩的手指微微颤抖，他定了定神，终于，猛地掀开了匣盖。

　　刹那间，仿佛有无形的红光自匣中涌出，映得他脸色一片诡异的殷红。那并非实际的光线，而是一种强烈的、源自灵魂层面的冲击。他眉心的“窥秘之瞳”如同被投入沸水，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无数混乱的、充满贪欲、恐惧、狂喜和绝望的嘶吼与低语，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强忍着几乎要炸裂的头痛，定睛向匣内望去。

　　里面静静躺着一本册子。

　　册子的封面是某种不知名的暗红色皮革制成，触手冰凉滑腻，仿佛浸透了鲜血。封面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不安的暗红。

　　这就是《红册》真本！

　　与他手中那本精心誊抄、格式工整的副本完全不同。眼前的真本，更厚，更旧，散发着一种活物般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翻开了第一页。

　　入目的，并非工整的楷书，而是一种狂放、凌厉、甚至带着几分癫狂的朱红色笔迹！那红色鲜艳欲滴，仿佛刚刚写就，尚未干涸。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墨迹浓淡不一，显然是在不同时间、不同心境下记录而成。

　　开篇并非名录，而是一段触目惊心的血誓，字字泣血：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吾以吾血，录此权奸。朱笔如刀，册定生死。上至王公，下至胥吏，凡贪赃枉法、卖官鬻爵、结党营私者，其名其行，皆录于此。得此册者，当以此册为鉴，以此册为刃，以此册为枷锁……然，名入此册，永世不得超脱！共享其利，共担其罪！若有背弃，人神共戮，永堕无间！——墨殇绝笔”

　　“墨殇……”林闻轩喃喃念出这个名字，心头巨震。这就是《红册》的创始者？那个前朝被满门抄斩的酷吏？这哪里是一本账册，这分明是一道用鲜血和诅咒写就的契约！

　　他继续翻页。

　　后面的内容，更是让他头皮发麻，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衫。

　　每一页，都记录着详细的交易。时间、地点、人物、金额、中间人、保人……纤毫毕现。但可怕的不仅仅是内容的详实，更是那记录的方式。

　　除了文字，页边空白处，竟还用细密的朱笔，勾勒着一幅幅简略却传神的素描小像！受贿者谄媚的笑脸，行贿者卑微的姿态，交接银票时颤抖的手指，密谈时警惕的眼神……虽然只是寥寥数笔，却将当时的情景、人物的神态刻画得入木三分，仿佛将一个个罪恶的瞬间永恒地定格了下来。

　　这绝非普通的账房先生所能为！这需要何等的观察力，何等的恨意，或者说……何等的疯狂！

　　更让他心惊的是，随着他指尖划过那些名字和画像，“窥秘之瞳”的能力似乎被放大了数倍，不再只是零碎的片段，而是一段段相对连贯的、充满情绪色彩的记忆画面，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他“看到”某位道貌岸然的学政，在深夜的书房里，数着盐商送来的银票，脸上是如何的贪婪与满足；

　　他“听到”一位刚正的武将，在被迫收下第一笔“孝敬”时，那一声充满痛苦与挣扎的长叹；

　　他甚至“感受到”某个小吏第一次拿到“常例”时，那种既惶恐又兴奋的复杂心绪……

　　这《红册》真本，不仅仅记录交易，它似乎……在吸收、在承载着每一次交易附带的情绪和记忆！它是一件活着的、充满怨念与欲望的邪物！

　　“感觉如何？”梅知节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是不是觉得……灵魂都在战栗？”

　　林闻轩猛地合上册子，那令人窒息的红光和混乱的记忆碎片才骤然消失。他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

　　“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嘶哑。

　　梅知节走上前，轻轻抚摸着暗红色的封面，如同抚摸情人的脸庞，眼神复杂：“现在你明白了？它不仅是名册，是账本，更是一件……法器。一件凝聚了无数贪官污吏精血魂魄的法器。持有它，你能窥探人心隐秘，能掌控他人命运，但同样，你的魂魄也将与它绑定，永世不得解脱。”

　　林闻轩看着那本静静躺在匣中的《红册》，终于彻底明白了梅知节那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真正含义。这根本不是权力的阶梯，这是通往地狱的单程票！但此刻，他已别无选择。

　　他缓缓盖上匣盖，将那把冰冷的钥匙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着自己的性命。

　　“学生……明白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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